第61章 第 61 章 春末的夜晚
晚宴沒什麽正經事, 就是用來交際應酬。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間就可能奠定下一個合作項目或者是增加一條人脈。
尚嘉給琅域發了兩張邀請函,彭靖馳那張是私人邀請, 和谷蘊檸那張一起送到家裏去。
代表琅域參加的就陸明霁, 剩下一個是魏錦航。
這種宴會就是娛樂和商業性質并重。
談事情的談事情,玩鬧的玩鬧,互不影響。
谷蘊檸算上孕後期, 在家已經悶兩個月, 人憋得不行,一朝出門,徹底放飛自我。
宴會廳二樓, 成為年輕人聚集的party場地,組局人就是谷蘊檸。
路瓊和葛晚棠招呼完賓客,過去湊了湊熱鬧, 什麽逛三園、俄羅斯轉盤、你有我沒有都玩一遍。
路瓊今晚運氣不佳, 輸多贏少, 你有我沒有這游戲依仗一句“我結婚了”傲視全場,贏得最痛快。
她作為尚嘉主編之一,是晚宴東道主, 不能喝醉, 又輸掉一局喝完兩杯酒她就退出游戲。
去三四步外的吧臺要一杯檸檬蘇打水, 坐着醒酒。
沒一會兒, 遲恒過來。
遲恒家裏也有點背景, 他公開出櫃後就沒再出席過家族活動, 但身份還在那兒,晚宴上有人認出他,借機攀談兩句。
Brody不喜歡乏味的商業交談, 被谷蘊檸招攬過去,現在正玩得嗨。
遲恒脫身後沒去找Brody,而是直奔路瓊去。
路瓊一只手臂撐在吧臺上,支着腦袋,以為遲恒沒看見人,指指右邊:“Brody在那。”
遲恒先瞅過去一眼,Brody許是贏下一局游戲,歡呼鼓掌,遲恒眼裏神情一軟,再看回路瓊就散開:“我有事跟你說。”
遲恒常年冰山臉,葛晚棠評價他是面癱,喜怒哀樂共用一個表情,旁人探不到他情緒如何。
不過相識這麽多年,路瓊挺了解這朋友。
品出他語氣裏的慎重,路瓊坐直一些:“什麽事?”
遲恒沉吟着:“我感覺,我好像見過陸明霁。”
在私房菜館第一次見到陸明霁,遲恒就覺得眼熟。
可是搜腸刮肚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今天陸明霁穿一身黑西裝出現。
遲恒大腦裏就閃過一幀畫面。
紐約春末的夜晚,枝頭綠葉抽長。
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值得一提的是路瓊在前一晚獲普利策特稿獎,他們在她公寓裏慶祝到天亮。
嗨到疲憊,就沒走,橫七豎八躺在她公寓客廳湊合睡一晚,葛晚棠和她兩位女士在她卧室睡。
整個白天睡過去,晚上五個人出去吃飯。
Brody左擁右抱着兩個女生走在最前面,周之浔其次,遲恒斷後。
他們出公寓樓該右轉,遲恒推門而出時被外面進來的一個人撞到,那麽一停頓,不經意瞥到樓對面街邊的一個男人。
也是一身黑色西裝,亞洲面孔。
吸引遲恒重視的是他的眼神。
專注、貪婪地望着一個方向。
又夾雜着點痛苦。
那個眼神遲恒在初初喜歡Brody時有過,他很是熟悉。
男人靠着牆壁,抽着一支煙,川流不息的車輛在他面前一輛接一輛掠過。
他就那麽盯着一處。
察覺到遲恒在看自己,男人回看他一眼。
滅掉煙,上車。
當時時間太短,遲恒沒能找出他在看誰。
直到他成為路瓊的老公,站在她身邊。
遲恒在久遠的記憶中拽出一個畫面:“沒記錯的話是三年前,你普利策獲獎的第二天。”
……
陸明霁今晚也挺忙,不說他背後的陸家、傅家,單就他自己門戶成立琅域,将琅域壯大到現在這個階段,就足以被圈裏人高看。
這個人端着酒找他碰個杯,那個人笑着上前跟他聊兩句,一晚上都不得閑。
路瓊玩游戲喝酒喝得有些猛,酒勁後上頭,嫌屋裏悶,宴會步入正軌,暫且沒她什麽事,她就找個能看到陸明霁的露臺吹風透氣。
腿邊的小圓桌上有一杯檸檬蘇打水,一杯粉色帕洛瑪。
她什麽都沒想,就放空t自己盯着陸明霁。
吱呀一聲輕響。
隔壁露臺門打開。
魏錦航打着電話進露臺:“工作忙,過段時間就回。”
電話那端不知道說些什麽,魏錦航将手機挪遠耳朵。
幾個數後,約摸着聽筒裏那人唠叨完又挪回耳邊:“知道了媽,我——”
他稍頓,接上:“陸明霁結婚那是因為他女朋友跟他求婚了,等我女朋友什麽時候也跟我求婚我就結。”
事實上他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
糊弄着挂斷他媽的電話,魏錦航如釋重負地呼口氣。
久坐辦公室頸椎一堆毛病,他按着脖子轉着活動,一扭頭,一激靈:“我操!”
路瓊笑眯眯地朝他揮揮手:“嗨。”
魏錦航吓得心怦怦跳,聲音都有點發顫:“你什麽時候來的?”
路瓊給個大致答複:“在你來之前我就在了。”
“……”
那豈不是聽到了他那句瞎話。
魏錦航捂着胸口,咳兩聲:“那什麽,我是要打發我媽才說成是你求婚的。”
路瓊含着吸管喝口蘇打水,咽下去:“說是我求婚也沒錯,的确是我先問他要不要結婚的。”
路瓊和陸明霁結婚的內幕,鮮為人知。
但魏錦航,還有陸明霁那群發小在他抖露出的信息裏,都斷定是他求的婚。
現在女主角親自辟謠,是她先主動。
魏錦航一個嘴快:“那陸明霁沒樂死?”
路瓊笑:“沒有,把我轟走了。”
不僅沒樂,都要被她氣死。
“他就嘴硬,心裏比誰都軟。”
“我知道。”
按理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魏錦航一個朋友不宜摻和,但有些話他積壓在心不吐不快:“路瓊,既然都結婚了,你就對陸明霁好點。”
愛一個人就仿佛在她身上裝有雷達。
無論置身于多喧嚷的場合中,都能輕而易舉找到她。
陸明霁在與人聊天的間隙朝偷看他的路瓊遞個眼神。
路瓊大方抛個飛吻給他,然後斜向魏錦航:“嗯?”
“陸明霁他真挺喜歡你的。”魏錦航翻出一件壓箱底的舊事:“你們分手得有三年了吧,你一個電話他就飛紐約去找你了。”
路瓊挂在臉上的盈盈笑意散去,她側過身面向魏錦航。
魏錦航煙瘾上來,問路瓊介不介意,後者搖頭,他掏出煙盒,點上一根:“只要見過陸明霁那天的樣子,沒人會忘記。”
所以他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候他們正在陸明霁辦公室讨論項目,陸明霁手機進來一個電話,魏錦航從鋪滿桌的文件資料最先找到他手機,遞給他前他看到來電顯示,IP屬地是美國。
陸明霁接過手機後,人的神态就不太對。
說不上來。
非要形容就是瀕死的人看到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又怕是虛幻一場,不敢相信的感覺。
陸明霁沒叫他們出去,接起電話,沉默着。
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說話,五分鐘後,他貼在耳邊的手機拿下來。
外套都沒拿,大步走出辦公室。
在他辦公室裏的人面面相觑,不懂陸明霁怎麽回事。
只有魏錦航猜到原因。
魏錦航想,路瓊肯找他,就可能是和好的信號,陸明霁這一趟最少去一周。
結果第二天晚上,他去陸明霁辦公室拿落下的一份文件,進去就看到陸明霁仰靠在沙發上。
還是走之前的那身衣服。
胳膊擋在眼睛上,哪都沒打理,下巴一圈青色胡茬,人挺潦倒。
陸明霁是魏錦航生平所見最精致的男人,從未見過他那種能被稱之為“邋遢”的模樣。
魏錦航就又猜到是怎麽回事。
他恨鐵不成鋼,罵陸明霁:“都分手多少年了,一個電話你就飛過去,她萬一是撥錯呢!”
他罵得很難聽:“陸明霁你賤不賤!”
要換平時,誰這麽罵陸明霁一準沒好下場。
魏錦航那麽侮辱他,他都很平淡,不置一詞。
跟抽走一股勁兒似的。
人都萎靡下來。
魏錦航罵完就後悔,他坐到陸明霁對面:“你說你圖什麽,戀愛三年分手三年,時間上扯平該能忘了吧?”
陸明霁還是不吭聲,如果不是起伏的胸膛證實他還在呼吸,與死人也沒兩樣。
陸明霁從不聊感情,事情都憋在心裏,魏錦航沒指望他能理會自己,躁郁地搓搓頭發,不再打擾他獨自舔舐傷口。
他剛一起身,就聽見陸明霁沙啞又疲憊的嗓音。
魏錦航一字不差專屬給路瓊:“他說‘路瓊那麽硬的一個人,認準就不會回頭,如果不是受了委屈堅持不下去,不會找我。’”
哪怕是誤撥。
陸明霁也要親眼去看看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