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聊了這麽久，遲遲才進入正題，你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游戲賬號發給了他。
然後，感覺好像也沒過多久的樣子。
【長期接代抽業務】就發來消息跟你說抽好了，讓你檢驗一下成果。
這麽快？充648都得費些時間吧。
你打開自己的游戲，點開角色列表，新UP的兩位老婆都已經滿命了。
然後，你抱着看戲的心情點開了UP池的抽卡歷史記錄，一翻開來看，你整個人都不好了，眼珠子都吓掉了。
距離你上次抽卡歪的小保底之後，這個網友只有了十……二十……六十——只花了一百抽！！
一百抽就把你的兩個老婆給滿命娶回家了！！！
一百抽……你甚至只能歪個小保底，而這位仁兄，他一百抽足足抽出了二十個金，其中有六個是歪的，可你歪的就只是歪的，人家歪的那只能叫做福利。
這一刻，你感受到了濃濃的宇宙惡意。
人生第一次見十連二金、十連三金、十連四金不間斷的，這正常嗎？
這運氣好的太奇怪了——
【能不歪了嗎】：兄臺，你說你是公司的員工，莫非你們內部人員玩自家的游戲是有特別抽卡debuff的嗎？
【能不歪了嗎】：求求你了，嗚嗚，告訴我這就是事實，我弱小的心靈再也接受不了一點的創傷了。
【能不歪了嗎】：淚崩.JPG。
【長期接代抽業務】：你都求我了，我開始有點于心不忍地糾結該不該告訴你——并沒有這種事情哦。
可惡，這不還是變相地告訴你了嗎！
【能不歪了嗎】：那就是你突襲了公司的游戲機房，纂改了抽卡池的抽卡概率，不然你怎麽能這麽歐！
【長期接代抽業務】：只不過是一款游戲而已，為何行事要如此極端？
【能不歪了嗎】：……
【長期接代抽業務】：我只是單純的運氣比較好哦^_^
【能不歪了嗎】：比——較——好？
【能不歪了嗎】：啊啊啊啊好氣啊！
【能不歪了嗎】：狂砸地板.GIF。
【能不歪了嗎】：氣成倉鼠球.JPG。
【長期接代抽業務】：我幫你抽出你的“老婆”了，為何還這麽生氣呢？
【能不歪了嗎】：你真的好奇？
【長期接代抽業務】：嗯，好奇。
【能不歪了嗎】：因為我一開始想找代抽的目的比較上不得臺面，你知道之後說不定就會後悔之前說過的想和我成為朋友的話了。
【長期接代抽業務】：哈哈，有多上不得臺面，讓我觀摩觀摩。
【能不歪了嗎】：我抽卡實在是太非了，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次次都大保底！我焦躁！我憤怒！我在想我憑什麽被這樣針對！所以我心裏陰暗！我在扭曲爬行！嗷嗷嗷！
【長期接代抽業務】：嗯嗯，然後呢？
【能不歪了嗎】：我淋了雨，所以我想把這種雨水清涼地拍打在身上的感受分享給別人——這是高情商說法，正确的說法是——撕爛別人的雨傘！
【能不歪了嗎】：我一直以為是這賬號風水不行，這份痛苦不能只有我一個人承受，所以，我也要讓別人來感受感受我這痛苦號的魔力。
【能不歪了嗎】：可是，兄臺，你的出現打破了我最後一絲妄想，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我。
【能不歪了嗎】：我之前去大學深造時，我的導師曾告誡我——不要想做壞事，因為陰差陽錯的運氣會讓我事還沒幹成自己就先栽跟頭了，若能提前預知死亡，我極大可能是被自己給蠢死。
【能不歪了嗎】：導師說的話不中聽，但卻有一定的道理。
【能不歪了嗎】：我的詭計沒有得逞，我最後的一絲僥幸也支離破碎，好吧，這就是我這個小人的報應，我認了。
【能不歪了嗎】：躺屍.JPG
砂金看着你真實的心理狀态，嘴角的笑意不知覺地加深，笑的岔氣，手都在顫抖，差點握不住手機。
很可愛，但也有點搞笑。
砂金平複好呼吸，回複——
【長期接代抽業務】：就這？親愛的，你的道德水準真的很高，我越來越不想對你放手了。
【能不歪了嗎】：我現在很難受，不想和你聊騷。
【長期接代抽業務】：別這樣嘛，開心點，朋友，我的運氣很好，以後的游戲角色，我都可以免費幫你代抽哦。
他這提議好令人心動哦，但你細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能不歪了嗎】：不必了，我雖然是非酋，但好在游戲都有保底機智，努努力掙錢，想要的都會有的。
【長期接代抽業務】：所以……我對你沒用了，是嗎？
【長期接代抽業務】：我們……就要這樣結束了。
【長期接代抽業務】：淚如雨下.JPG
這話怎麽顯得你像個不負責任的渣女。
你愣住了。
你不知道他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就好像是曾被丢棄過的小狗面對新主人不小心撒下的狗繩出現了強烈的應激反應，雖然好像這樣比喻不太好，但你看了，莫名的難過。
為什麽會下意識的去确認自己在別人手裏的價值，亦如當初的你。
……有些非常久遠且糟糕的記憶在此刻湧上心頭。
【能不歪了嗎】：不是這樣的。
【能不歪了嗎】：我喜歡虛拟的東西，雖然在一些人眼中他們是被創造出來的商品，但我仍然會為發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這個人物背後的精神內核所感動，我會為此而買單。
【能不歪了嗎】：可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心，去透支你的運氣，我希望你的好運是存在在你自己的生活中，這是來自你的新朋友衷心的祝願。
砂金頓住了。
【能不歪了嗎】：星陽，星星的星，太陽的陽，這是我的名字，以後就這麽叫我吧，朋友。
雖說是砂金申請成為朋友的，但卻是對方主動地踏出了那一步。
不知道為什麽，在當下，你就突然的卸下了那麽點防備。
【長期接代抽業務】：卡卡瓦夏，我的名字。
在道出名字之前，砂金猶豫了會兒，甚至有些後悔，不該一開始就先拿出自己的照片的，結果搞出了那一出你在正主面前口嗨社死的烏龍，現在再跟你挑明他就是砂金，砂金毫不懷疑，他會瞬間失去你這位新朋友。
所以，他向一個還未曾謀面的人道出了自己久違的真名。
得知對方的名字那一刻，你和砂金都給對方改了備注。
【星陽】：你好，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你好，星陽。
你看了看時間，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和對方聊了幾個系統時了。
【星陽】：看看時間，原來我們已經聊了這麽久了，看來我們倆很投緣。
【卡卡瓦夏】：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星陽。
【星陽】：但我覺得我們彼此都該休息一下了，卡卡瓦夏，我們未來的時間還很長，下次再聊，好嗎？
【卡卡瓦夏】：還有下次嗎？
【星陽】：一定會有的。
【星陽】：再見，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再見。
兩人的交流，最後是以砂金的一聲再見做結尾。
砂金呆在自己昏暗的卧室裏，沒有開燈，他就是在這樣黑暗的氛圍和一位網友聊了很久，手機的微光是寬大又空寂的屋子裏唯一的一束光芒，對着手機，砂金的神色不複剛剛與網友交流時帶些活力的他，忽明忽暗的，就像是要和濃稠的黑暗融為了一體，遺傳自特殊種族的那雙絢麗的眸子，平靜地猶如一灘死水。
你已經下線好一會兒了，但砂金的視線還停留在你和他的交流頁面上，視線似是在集中，但思緒又像是在放空。
就像是剛蘇醒的植物人般，砂金遲鈍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剛剛這個地方，很奇怪……
不管在外人的眼中，他是多麽花枝招展的花孔雀，砂金私底下的模樣和生活卻并不如他們想象那般光鮮亮麗。
親人相繼的離去；被迫烙下象征奴隸印記的屈辱的過去；可能是寰宇中埃維金人唯一幸存者……
痛苦的過往，不知去往何方的未來，因為家已經不在了，安全感無處安放的砂金縱使功成名就，也很難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自己賺取到的自由的人生。
他依舊每天流連于賭桌之間，壓上自己的所有，在接受自己命運審判的那一瞬間，身體的腎上腺素飙升到最高，只有那時候，他才有種自己在活着的感覺。
幸運之神站在他這邊，所以他從未輸過，可宣判結局的那一刻，贏下了所有，但卻讓他的身體沉寂，回歸虛無。
【長期接代抽業務】這是砂金的小號，甚至沒有實名認證，只是出于某些工作需求才建立的一個小號。
卻偶然間地讓他收獲了一個新朋友，一個不清楚砂金卻知道他是卡卡瓦夏的新朋友。
宛如死去的過去突然複蘇了一樣，雖然砂金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
可你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卻着實成功的讓砂金沒有在坐上賭桌的時候，心髒有了好幾次猛烈的顫動。
因為這是沒實名認證的小號，所以他的頭像都是系統随機的，但對方的不是，她的頭像是環繞着太陽運轉的星空，跟她的名字很貼。
砂金盯着她的頭像，細長的手指點進了自己的頭像，将其替換成一片沙漠，除了黃沙，什麽都沒有。
可能是因為在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
兒時，坐在貧瘠的土地上，時常向往着頭頂上那片天空的自己。
他看着給你的備注，輕輕地叫出了你的名字，虔誠而空靈，猶如在吟誦着對母神的贊歌。
“星陽……星陽……”
嘴角情不自禁地就往上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