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渡我 - 第 3 章 聽聽,聽聽,這是什麽癡人說夢?……

第3章 慈悲 聽聽,聽聽,這是什麽癡人說夢?……

星河鬥轉,彈指便是十五年過去。

雲輕初入龍首山時,只知道師父像仙人一樣厲害,我們龍首派是無敵的。

跟随樂塵子修行十五年後,她對龍首派的江湖地位有了更清楚、更直觀的認識。那就是——

非常、非常的不入流。

首先,大道三千,咱們龍首派修的道是江湖上最最最普通的“慈悲道”。何為慈悲道?以慈悲入道,通常來說就是“做好事、積功德、立等成仙”。

聽聽,聽聽,這是什麽癡人說夢?雲輕是不相信做好人能成仙的,而世上也确實從未有過以慈悲入道修成仙身的先例。

不過慈悲道沒有門檻,江湖上人人可習,因此倒也成了一個長盛不衰的法門。

其次,既然連入道方式都那麽随便,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麽獨門功法了。

雲輕和浮雪一直以來練的功法,都是樂塵子在外面花錢買來的,買、來、的!人人都能買的東西,想也知道不會有多上乘。

事實上,根據雲輕的觀察,無道亦無法的龍首派根本沒資格開宗立派。

他們更像江湖上那種流竄團夥,只不過自己弄個門派裝點門面,出去報名號的時候比較有面子。

再次,咱們龍首派裏法寶還是有幾件的,可惜多數都不能用。

雲輕很懷疑那些法寶來路是否光明。

要知道,大部分法寶使用時需要法訣,一個法寶不能用,最常見的原因可不就是沒有法訣嘛。若是偷來的搶來的撿來的,主人不告訴你法訣,這就很合理了。

……

雖說龍首派有着一些微小的瑕疵,但雲輕依舊以身為龍首派一員為榮。畢竟,她的生命正是開始于四歲那年的初夏。

——

法寶挑來揀去,止有三件能用,師徒三人正好一人一件。其中羲皇無字書給了雲輕,六道聽封鈴給了浮雪,而千裏同音螺則被樂塵子留作自用。

說是自用,其實應該算龍首派公用,比如現在——

古木參天的院子裏,雲輕與浮雪分坐在小竹桌兩邊,對着桌面中央的大海螺殼,面帶笑意叽叽喳喳。

倘若普通人看到這一幕,怕要懷疑這兩位小娘子犯了癔症。

“師父,我做了糖漬青梅你快回來吃吧,晚一點我和師姐都吃光啦!”

“師父,你猜浮雪怎麽摘的那麽多青梅。她——”

“不許說不許說,師姐你不許說!”

“好好好……”雲輕手托下巴,眼睛笑得彎彎的。

浮雪朝她吐了下舌頭,趕緊轉移話題問道:“師父,晴雲島有什麽好吃的?你有沒有給我們帶?”

她們師父,此番出行正是為了護送晴雲島的風衣娘子。

桌上拳頭般大小的海螺殼,表面流溢着五色光彩,周圍光暈缭繞,絢爛奪目。

此刻那螺口處傳來曠遠的聲音:“島上人都食花草、飲露水。”語氣頗為幽怨。

“啊?”浮雪呆了一瞬,又不甘心地追問,“過年也吃這些?”

“那倒不是,逢年過節還是會吃點好的。”

“吃什麽?燒雞?羊肉羹?炸丸子?還是都有?”

“雲母。”

“……什麽?”浮雪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就是能在藥鋪買到的那種石頭。浮雪,你不是說想去晴雲島看看麽,風衣娘子問你什麽時候去?”

“我、我……”浮雪紅着臉支支吾吾,她不想啃石頭啊!

雲輕指尖輕敲桌面,樂不可支,見浮雪可憐巴巴地看着她,她整理一下表情,問道:“所以師父你到底還要多久回來?”

“本來是打算直接回去的,路上被絆住了。對了雲輕,我給你說了一門親。”

“哈?”雲輕莫名其妙,話題怎麽就拐到她的親事上?她尴尬地輕咳一聲,“晴雲島上吃花草的男人麽?我們應該吃不到一個鍋裏吧?”

“不是。你知道華陽派吧?”

“自然知道。”

華陽派是數一數二的門派,許多年前由華陽子溫重明一手創辦。溫重明早已飛升成仙,現如今華陽派的掌門是溫重明的徒弟江病鶴。

江病鶴道號眠松子,修長生道,手持一柄威名赫赫的法寶玉河搖天鏡,但凡對修行有點追求的人,誰人沒聽說過他的大名。

說來也是巧,樂塵子回來的路上經過扶鐘山,恰好遇到江病鶴在此悟道,道場黑氣籠罩,顯見得悟道之人即将走火入魔。

樂塵子看不下去,出手搭救,把江病鶴從瘋魔邊緣拉了回來,于是結下這個善緣。

雲輕很不認同樂塵子的做法,“江病鶴都快瘋魔了,你也不怕他誤傷了你,那玉河搖天鏡可是從無敗績。非親非故的,何必冒這個險。”

“也不算非親非故,我與華陽派還是有點淵源的。”

“哦?”雲輕與浮雪立刻支起耳朵準備聽秘辛。

哪知樂塵子只說這一句便不提了,轉而續起方才說親的事,道:

“是江病鶴主動提議結親的,他兒子比你大一歲,聽說生的儀表堂堂,很配得起你。”

“是麽。”

“我想着倘若你成了華陽派的少主夫人,法寶秘籍不是随便挑嗎,所以就先應了下來。”

雲輕奇怪道:“師父你是傻麽,你對江病鶴有救命之恩,直接跟他要幾件法寶不就好了。再讓他送你點銀錢給咱們改善一下夥食。”

“……”樂塵子沉默了一下,幽幽答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臉皮那麽厚的。”

雲輕也沉默了。

浮雪看看師姐又看看海螺殼,問道:“那現在怎麽辦?師姐真的要去華陽派嗎?”

樂塵子:“雲輕你找機會相看一下,如果實在不中意,咱們就退親,到時候你去跟江病鶴要法寶。”

“……行。”

“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那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兩天,最多兩天。糖漬青梅多給我留點。”

“好嘞!”

——

那之後她們再未能聯系上師父。

龍首山一連下了三天的細雨,整座山被洗刷得一塵不染。

舊廟裏,浮雪抱膝坐于廊下,看着屋檐下垂落的雨滴沖洗地面的青苔,聽着師姐不知道第多少次掐念千裏同音螺的法訣。

“在山迢迢,

在水滔滔。

惟爾惟心,

千裏同音。啓!”

海螺殼依舊表面晦暗,毫無變化。

浮雪塌着肩膀,沮喪問道:“師姐,師父會不會出事了?”

“不可能!你別瞎想。”

她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浮雪心內稍稍安定了些,接着又問:“那現在怎麽辦?”

雲輕豁地站起身,“不能傻等,我們去找師父。”

“去哪裏找?”

雲輕低頭沉思片刻,答道:“師父離開扶鐘山後就在往回趕,我們沿着龍首山到扶鐘山的方向一路找過去。

若是找不到線索,就上華陽派找江病鶴問問,他畢竟是最後見過師父的人。”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