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我不但不能帶他離開，而且，就只能如此袖手旁觀，為此根本無能為力，是吧？”
灰鹄靜靜看着秦樹苗，緩緩說道，“道心淬煉，從古至今便無法以外力幹涉，輪回心訣淬煉道心主修心力，旁人如何插得進手去？這一點上，你幫不了他。”
灰鹄頓了頓，又道：“輪回一旦開啓，便不會中途停下，這是當初那位人族大能設下的規則，若是讓他強行離開輪回小世界的六道輪回，就算以我的能力都無法幹涉，以你如今修為，根本毫無希望。”
“我想，怕是只有悟透了輪回、世界、空間以及因果大道的道祖存在，才能勉力一試吧，就算是道尊，恐怕都無能為力，這輪回小世界的規則，畢竟是那位悟透陰陽天道的道祖所設，層次極高。”
秦樹苗愣愣的站在那裏，面上浮現出濃濃的木然，一言不發，目光空洞的望着面前。
“原本，你與顧滄海之間的事情，涉及到你的道心，無論如何都需要你自己把握渡過，我不應該多嘴插手，可是見你如此，我還是決定要說，”
灰鹄看着秦樹苗這副樣子，雙眸之中現出濃濃的不忍，它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你要知道，顧滄海在當年西漠之上，可是一劍斬斷了與你的因果，方才碎了輪回心訣第十三道心印，晉入道神之境。”
這一點秦樹苗何嘗不知，這一切的緣由她都是清清楚楚。
其實在西漠最後一戰之前，當自己的死訊被顧先生得到之時，他便已經有能力斬斷與自己的因果，那個時候，只要斬斷那一蓬因果，他便可以順利晉入道神之境，不但綿延的傷勢會盡皆痊愈，而且全無性命之憂。
可是顧滄海卻寧可拖着永遠不可能痊愈的傷勢，等待着十年大限的到來，也不願意斬斷與自己的因果，甘願放棄那對于每個修仙者都夢寐以求的仙途巅峰。
以至于到了西漠那最後一戰，顧滄海為了自己，卻拼着一死，斬斷了因果，晉入了道神之境，也放棄了自己的生機。
如果那時，自己與顧先生一起死去……那該是最幸福的結局了吧……
如果結局成了那樣，顧先生便不會在這裏輪回受苦了……
灰鹄的話回蕩在耳邊，秦樹苗的思緒飄飛，而灰鹄的下一句話，卻又将秦樹苗的注意力，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而灰鹄的這句話，也讓秦樹苗眼前發黑，道心巨震。
“顧滄海斬去了與你的全部因果，你可知，這會産生什麽後果？”
灰鹄的話飄飄蕩蕩，好似九天罡風拂過秦樹苗的神魂，讓她的每一寸意識都好似割裂般的疼。
“自斬了因果那時起，哪怕你與他面對面相逢，他也與你形同陌路，別說他對你的那些愛意，便是你們之間共同擁有的記憶，他都不會記起一絲一毫！”
“你在他的心中，從此即為路人，哪怕将來他悟透大道，成為道尊，這自斬的因果，也不會複原！”
“忘了他吧，守望者大人，此生，你們緣分已盡。”
忘了他吧……
忘了他……
忘了……
灰鹄的話如同那洶湧狂暴的海潮，瘋狂的沖刷着秦樹苗的每一寸心神，那幾欲讓她寸寸斷裂的疼痛，一波波席卷着她的全身。
忘了他……可是，自己如何忘得了他呢……
“跟我走!我那底蘊深厚的靈虛劍派，還缺一個鎮派吉祥物，你身具超品靈脈，我看正好！”
那日的岐黃宗演法殿前，那個聲音嚣張跋扈，卻是自己在失望中，唯一握到手中的溫暖。
“你！你！你還好意思笑！你倒是一走了之過得安逸！知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擔心你！”
那一次從世界泡裏歸來，他那兇神惡煞的咆哮聲，卻帶給自己最享受的第一次心動。
“喂，給你當了一夜的軟床，腿都被你壓麻了，醒了就別賴着了行嗎？”
那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如此輕柔的說話，那天清晨，靈虛山的山風讓他懷裏好聞的氣息，沁入自己的鼻端，也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神魂深處。
“哭什麽！”
“跟我回家！”
“樹苗兒！”
這是他與自己所說的最後三句話，在那一天，在西漠的天空之上，他望向自己的眸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溫柔與情意，那是赤裸裸的情意，沒有絲毫掩飾。
在那一刻，雖然他沒有說，但自己卻能感覺得到他的心意。
從那一刻起，秦樹苗便已明晰了自己的心意。
她知道，這個男人，這個叫做顧滄海的男人，便是自己輪回萬世，也忘不掉舍不下願與之永世相伴的人。
她可以為他而死。
哪怕是滿天神佛阻在面前，她就算誅滅這漫天神佛，也要與他在一起。
便是他死去，哪怕過了無數歲月，哪怕天地崩毀混沌重開，他也一直鮮活的伫立在自己心中。
他，就是自己世界的另一半，沒有了他，自己的世界便不再完整，一切都會失去顏色，沒有了意義。
而秦樹苗相信，在顧滄海的心中，對自己也會如此，他對自己，也是一般的心意。
因為，他已經那麽做了。
在西漠上空，他已經證明了這一切。
可是如今灰鹄卻說，自他揮劍斬滅因果的那一刻起，他便視自己全如陌路。
他從此，再也不認識自己，他再也不記得那個叫做秦樹苗的女孩子，再也不記得他們曾一起度過的時光，再也不記得他曾為了她能活下去，親手斬斷了他自己的生機！
如果，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那親手斬斷因果的人是自己，那麽，自己最想要的，會是什麽？
那時，自己的生命中，再也沒有了顧滄海的存在，再也記不得與他在一起的一切，再也不知道自己曾經那麽深愛過這個男人，甚至願意為了他舍去仙途，付出生命。
那時的自己，如果有機會能夠讓自己找回那些被斬斷的因果，找回那些刻骨銘心驚心動魄的記憶，自己，會願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