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視劇拍攝順利殺青,吳桐也拿到了寫字的報酬,人民幣六萬元整。她第一時間,去銀行交童童的教育儲蓄,厲家再有錢也是厲家的,她能為兒子做的,一點也不會少。
銀行在商場臨街的位置,旁邊就是Cartier的落地櫥窗,吳桐經過時,被裏面一道彩光晃到眼睛,轉身瞧過去,玫瑰金蘭花手镯,定價68888,大吉大利的數字。
這價錢……吳桐忍不住咋舌,自己還,真窮。
櫥窗倒影裏,一個男人走近,“在看什麽?”
吳桐一回頭,厲仲謀,“你……”
厲仲謀比了比身後,“厲氏”,很高一座大樓,他下來送貴賓,遠遠看到吳桐的背影,在Cartier櫥窗前發呆。
“原來在這兒阿”,她甚至不知道厲氏的具體位置。
九月30日下午四點,國慶長假前最後一個工作日。街上的人步履匆匆,趕着回家。
厲仲謀掃過櫥窗內的商品,“喜歡那支镯子?”Cartier的經典款,自有其值得稱道之處。
“蘭花很漂亮”。
“那,送你”,他早就準備好了,更貴的那一款。
“謝謝,不過”,吳桐收回目光,“西方人的設計,還是更适合西方人”。
“美是共通的,你也說了,蘭花很漂亮”,他想送她。
“你很喜歡送人東西?”
厲仲謀不語,有些悻悻然。他有檢讨和“厲太太”的相處模式,根本就是“相敬如賓不相睹”。無論如何,吳桐是“厲太太”,應該過更好的生活。
“漂亮的東西那麽多,買不過來的,何況,我現在不喜歡它了”。
冷場,吳桐看着櫥窗,而厲仲謀看着她,“待會去接童童?”
“你去嗎?”櫥窗裏映着他的側影,經過的幾個女學生叽叽喳喳的,直說這男人好帥。
“去”。
“那我先回公寓,準備晚飯”,除去領證當天,他們沒有再一同出現在幼兒園門口,通常是厲仲謀負責接送,吳桐把他們送到公寓門口,目送上車。
“一起去接童童吧,他會高興的”,他在身後叫住她,櫥窗上是兩個人的側影,一前一後。她低頭看左手,沒有戒指,他們的關系不到必要時不會公開,這樣的婚姻,俗稱“隐婚”,“……好”
“我讓小宋開車過來,稍等”。
“我走路。待會見”,吳桐右轉。
“一起走吧”,厲仲謀追上她,“兩站地,沒多遠”。
都說秋天是北京最美的季節,走在林蔭大道上,感受微風習習。這裏是北京的商務中心,高樓林立,時值下班高峰期,原本寬闊的林蔭大道也變得擁擠不堪。并排走的兩個人,越來越靠近,他怕她被撞到,摟着她的肩膀,可心裏上的距離呢?吳桐雙手插風衣兜,目不斜視,好像身邊人只是順路而已,并不認識。
兩站地,走路20分鐘,真的不遠。
幼兒園,正好放學。童童背着小書包,大老遠就跑了過來,臉上笑開了花,他的爸爸和媽媽,一起來接他。家長們紛紛圍觀這一家三口,帥哥美女加一個可愛的孩子,無數人夢想裏的“幸福”。
來時,兩個人,彼此無言;回去,兩大加一小,童童叽叽喳喳的,一路都在說他的假期安排,他要去小小的家作客。
國慶節前最後一天,帝都的大堵車時間。厲仲謀的司機小宋20分鐘都沒能轉過一個路口,望着馬路上一眼望不到邊的車流,厲仲謀決定,走回公司。
下班時間已過,厲氏裏人去樓空,吳桐第一次來他上“丈夫”的辦公場所,見不到旁人,倒是避免了介紹的尴尬。或許,“厲太太”本就是見不得光的。
26樓休息室,童童迫不及待給媽媽看玩具,吳桐陪兒子,順手拿過個抱枕。她閑坐時,總喜歡抱個抱枕,似乎,睡覺時也是如此。心理學上說,這樣的人,缺乏安全感。
童童最近迷上了積木,一個人也能玩得不亦樂乎。
吳桐拿出紙筆,靠着牆,畫畫,目光不時掃過自娛自樂的兒子,她開始重拾畫筆,最近迷上了聖鬥士,兒時的最愛。
厲仲謀在窗邊打電話,今日大堵車,一時半會回不了公寓。他打給林建東,讓他去訂餐,這個時間,想必各大酒樓也是爆滿,還是買回來,安安靜靜吃頓飯吧。
吳桐畫的,是聖鬥士裏的沙加,處女座黃金聖鬥士,佛祖轉世,聖鬥士中最接近神靈的人。
簡筆畫裏,沙加手握108顆念珠,閉目打坐,面前的石刻佛像,流下淚來;
第二張,沙加挺身,身後竟是淡淡的佛影,念珠裏隐隐有三顆變成骷髅模樣,他面前飄落一片蓮花,空白處四個字“魑魅魍魉”,那是處女座舍身成仁的最後絕招;
第三張,沙加身處沙羅雙樹園內,金發披佛,對着滿園的落英缤紛,竟睜開雙目,眼神是那般清澈,畫旁一行小字,“在這樣一個瞬間,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戰鬥,傷害,喜悅,悲傷,憎恨誰,愛着誰……一切都只是剎那的邂逅,而最後都要歸入死的永眠”,沙加進入冥界前的最後遺言;
第四張:一尊哭泣的佛像,和地上那一片染血的蓮花瓣。
她的畫,滿是佛家的哲理,卻透着淡淡的憂傷……
玩累的童童枕着吳桐的腿,睡着了,吳桐也靠牆,手上畫紙散落開來。
厲仲謀蹲下,看,她的畫。為什麽,他會覺得悲傷,甚至是心痛?吳桐的睡容,安靜如往昔,只眉頭輕皺,化不開的愁。左手攤開,露出手腕上的疤痕,11年過去,仍清晰可見,足見當年那一刀,是抱着必死之心。她曾說,她的命是張嘉嘉救的,所以,她視童童如己出,那是嘉嘉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為了童童,吳桐辭去朝九晚五的工作;為了童童,她五年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沒有和男人單獨吃過飯。這一切,只是為了“厲太太”的名分?
“吳桐,你的笑容,去哪兒了?”厲仲謀俯身,吻上她的額頭。有些事,該有些變化了。
國慶七天,是別人的長假,厲BOSS依然在工作中度過。童童幾乎天天都要和小小膩在一塊,小孩子總是需要同齡的小夥伴兒。吳桐從前希望兒子多些朋友,可這時候,卻覺得莫名的惆悵,等兒子長大有了老婆,就不再是自己的童童了,哎,所以天下的婆婆注定是不會喜歡兒媳婦的。
她抽空去趟醫院。上次被兇徒傷到肩膀,齊姐建議她做個全身檢查。體檢單出爐,各項指标基本正常,不過,學過中醫的齊姐勸她喝中藥調理身體,過兩年再想孩子的事情。
“那孩子,是姓厲的?”齊姐平時不看電視不上網,認識吳桐以後,特意上網才知道奪子大戰的新聞。
吳桐,微微點頭。
“他有什麽好的?天下男人又不是都死絕了”,齊姐說話,呃,真夠毒的。
吳桐也想過,換個人,不行嗎?可事實就是,不行。厲仲謀的一言一行,總能牽動她所有的情緒,她的喜怒哀樂,多半因他而起,“可能,上輩子欠了他的吧”。
齊姐用筆點她的額頭,“你是不是言情小說看多了?那你倆,現在算怎麽一檔子事?”
“我也不知道算什麽,現在是為了童童,以後,再說吧”,她領證了,卻不能對別人提起,這樣的婚姻,怎麽可能幸福?
另一個房間,厲芷寧剛剛做完針灸治療,院長曹國輝親自操刀,得意門生宋赟打下手。她的左腿粉碎性骨折,能保住已屬奇跡,她生性要強,不願拄拐,這些年就和輪椅為伴。
“厲姐”,曹國輝小她幾歲,“凡事多往好處想,要讓自己高興”,他能勸的,只有這些。
“認識這麽多年,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仲謀”,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疼自己的孩子,她,卻用錯了方法。
“兒孫自有兒孫福阿,厲姐,咱們老了,也該放手了。年輕人的事,就讓年輕人自己操心吧”。
厲芷寧不語,神情卻漏了心情,她如何能放得下心?每次見到那個吳桐,她都會做噩夢,夢見那個女人,又回來了。從前的林迪,她不放在心上,這個吳桐,太像了。她輸給那個女人,絕對不能再讓自己的兒子,陷進去。
齊姐值班,吳桐告辭,拐角處“偶遇”她名義上的婆婆——厲芷寧。
“吳桐,你怎麽來了?”先說話的是宋赟,他對吳桐,很是欣賞。一旁的曹院長也看她,她就是吳桐,讓厲仲謀失了分寸的女人?
“來找齊姐”,吳桐手上還拿着體檢單,“厲女士,您好”,該有的禮數,她不會少。
她做體檢幹什麽?厲芷寧惡毒的希望她不能生,尤其不能生下自己的親孫子,她的兒媳婦,無論如何不能是吳桐,“吳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我面前,不會每次都這麽巧吧”。
“您想多了”,她脾氣再好,也忍不了這種奚落,“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不必見到您”。
“是嗎?”厲芷寧嗤笑,“這些年,盯着厲家女主人位子的人也不算少,吳小姐,應該不是最後一個”。
自第一次見面開始,厲芷寧就對她充滿敵意,那是一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吳桐有時在想她為什麽如此厭惡自己,現在,索性不用想了,反正這場婚姻只是權宜之計,她這個厲太太也是見不得光的,“那就祝願您早日找到稱心如意的兒媳婦。從小到大,我沒有父親,可母親常教導我,對人寬容便是對己寬容。厲女士,想必,您永遠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是個父親都不知道是誰的野…孩子”,大庭廣衆,“野種”兩個字厲芷寧沒說出口。
“的确,我的出生證明上寫着“父不詳”,我媽媽也背負了罵名,甚至在單位裏被人指指點點,但媽媽給我的愛足夠,我慶幸遇到的是她,不是您。我比厲仲謀,幸福太多。起碼,我的媽媽告訴我,什麽叫母愛。再見”吳桐抽身。
厲芷寧忿恨寫在臉上,吳桐的模樣,讓她想起那個女人,憑什麽,她死了那麽多年,他依然不肯原諒自己!
送厲芷寧上車,曹院長問得意門生:“你認識吳桐?”
“算認識吧,齊姐那天安排我和她相親”,宋赟頗不好意思,他是十足的書呆子,以前手術做起來沒完沒了,這次跟着師傅跳槽到合資醫院,也是痛定思痛,想換種生活方式,“但是她,應該有喜歡的人了”,他親眼見她的表情,一點點垮塌。愛有多幸福,就有多傷人,這樣的感情,他寧可不要。
曹院長去摸衣服上兜的鋼筆,美國派克的老鋼筆,堪稱鋼筆界的古董。他多年的習慣:失望了太多次,身邊的都已經物是人非,可要找的,依然杳無消息。
果然,遇到厲芷寧就沒有好事,吳桐走下半路熄火的公交車,心裏默念三字經!最近的地鐵口,一張A4紙通知:本站換乘系統改造,列車經過不停車。吳桐望着路面上一眼看不到頭的堵車大軍,終于脫口而出:你大爺的!原來爆粗口,挺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