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這兒好生熱鬧!”我乘着轎辇,在兩行侍衛的簇擁下而出。
衆人俱是驚詫不已,忙跪下:“恭迎皇上!”
“皇上不是去京郊巡視了嗎?怎的這麽快就回宮了?”皇後問。
我佯作怒意:“朕要不回來,這紫禁城得亂成一鍋粥了!”
“皇上息怒,是臣妾管理無方。”
皇後正請罪時,麗嫔已吓破了膽,推了華妃一把:“餘氏來了!她來找咱們尋仇來了!皇後救我!”說着撲到皇後跟前。
我冷眼瞧着,吩咐侍衛押着那“鬼”上來:“這是你們要找的鬼不是啊?”侍衛分開他披着的長發,那“鬼”臉塗得煞白,嘴也抹得鮮紅無比,嘴角還挂着一行“血”。
“啊!就是她!是餘氏!”麗嫔猶自叫着。
侍衛往他臉上潑了一盆水,又拿了盞燈籠近前,方才看清楚他的樣貌。我冷笑道:“這不是碎玉軒的小允子嘛!”
“皇上恕罪!”小允子匍匐在地。
“在宮裏頭裝神弄鬼,你好大的膽子!說,是誰指使你這麽幹的?”
甄嬛眼見兜不住了,忙道:“皇上息怒,是臣妾的主意,臣妾懷疑之前下毒的另有其人,所以想了這麽個法子來逼出幕後之人!”
我瞥了她一眼:“幕後之人?誰啊?麗嫔嗎?麗嫔失心瘋了,瘋子的話能信嗎?”
在場之人都愣住了,我繼續道:“莞貴人,朕以為你飽讀詩書,不想這詩書全用到了歪門邪道上面!在宮裏裝神弄鬼,攪得後宮人心惶惶,你可知罪!”
甄嬛忙跪下:“皇上明鑒,臣妾這麽做都是事出有因啊!”
“事到臨頭你還不知悔改!”我擡手道:“傳旨!将莞貴人褫奪封號,降為答應,禁足碎玉軒!”
沈眉莊嚷道:“皇上為何如此颠倒黑白!适才麗嫔已經招供,皇上不處罰她,反而針對嬛兒!嬛兒她不過是——”
“住嘴!”我打斷她:“沈貴人想同甄氏一起受罰嗎?朕成全你!貴人沈氏,言行無狀,沖撞聖駕,降為答應,禁足鹹福宮!”
沈眉莊癱坐在地,甄嬛倒還算鎮定,扶了她一把。
“皇上——”皇後正要勸,見到我眼中寒芒畢露,生生閉上了嘴。
我接着下令:“指使餘氏下毒之事,麗嫔已經招供,如今又得了失心瘋,就将麗嫔打入冷宮吧!”
我瞥了一眼華妃:“華妃監管不力,去協理六宮之權!”
“至于這個奴才,即刻杖斃!”
就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我接連處罰了四名嫔妃,在場衆人都沒緩過神來,我知道,這一夜注定要阖宮驚動了。
當晚,我回了養心殿歇息,第二天則去了翊坤宮用早膳。用完膳,我讓華妃替我脫下朝服。
“朕處罰了甄氏和沈氏,你可滿意了?”
華妃望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她怕是到現在還沒想明白我為什麽突然那般重罰了正受恩寵的兩人。
我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況且不是每次事情暴露了朕都可以替你遮掩、替你抹平的。”
她自顧自地給我解着朝服,不敢言語。
“平日裏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這會兒一句話也沒有了?”
她愣了一會兒才道:“臣妾不知……為何皇上會如此維護臣妾……”
我握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盯着她:“朕眼裏的世蘭一直是在王府時的那樣,明豔活潑、純真無邪,而不是一味争寵、勾心鬥角的深宮怨婦!那不是你該有的樣子,朕也不希望你沾染上那些陰謀和污穢。”
四目相對之下,她看到了我眼裏的真誠,抱住了我,頭埋在我胸前:“可是臣妾就是看不慣甄嬛她們,臣妾不想和別人分享寵愛。皇上可知,那天您只帶了甄嬛一人去湯泉宮,還賜了椒房之寵!那天晚上,我倚着門框望着月亮,一宿沒睡。”她說着說着,已帶了哭腔:“可是你那會兒卻穿着和我大婚時一樣的禮服,牽着別人的手踏入洞房,和她花前月下……”
我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卻無從解釋,這都是我前世幹的好事!我只得撫着她的背:“別說了……是我不好。”
“不!”她掙脫了我的懷抱,眼角還挂着淚,眼巴巴地望着我:“您是皇上,有三宮六院都是正常的。可我倒寧願您不是皇上,是一個普通人,那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你只會對我一個人好,我就不用每天擔心你被哪個狐貍精迷住,每天吃醋你宿在別的嫔妃那兒了!”
面對她這份霸道的熱情,我反而不知該如何回應了,我是喜歡她、愛她,可要叫我為了她一個人遣散後宮,我自問目前還做不到。前朝後宮息息相關,我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她的夫君。
我只得替她擦拭淚水:“朕也想只愛你一個,可朕如今是皇帝,不是普通人。”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我捏了捏她的臉:“好啦,朕以後會常來看你、好好待你的。只是争寵、陷害人的事,朕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盡管我知道,每次重生發生的都是前世既定的事,我無法改變,但能勸一次是一次吧。
這次睜眼醒來時,我已身處景仁宮,身旁坐着皇後、甄嬛和沈眉莊,江福海報說曹貴人帶着溫宜公主來求見。
曹琴默抱着溫宜進來,我抱過溫宜逗弄起來:“溫宜怎麽抱着輕了些?”
曹琴默道:“天氣炎熱,公主吃不下,難免瘦了些。”
我提議:“溫宜年幼怕熱,嫔妃們只怕也受不住,不如去圓明園避避暑吧!先前給先帝爺服喪,有兩年未去了。”圓明園是皇阿瑪賜給我的園子,前世我繼位之後就成了避暑的行宮。
皇後道:“圓明園那邊一直打點着,皇上可以随時起駕。只是跟去的嫔妃不宜太多,皇上準備帶哪些人去呢?”
“既要去,就一并都帶去吧!何必分個彼此?”
“皇上體恤妃嫔自然是好的,只是宮裏也不能不留人照看着。依臣妾看,沈貴人和莞貴人自不必說,皇子公主的生母要跟去随身照應着,端妃身子骨弱,帶去也好養病,再帶上敬嫔。那麽不如留下華妃照看餘下的嫔妃吧?”
在這兒等着我呢?我記得前世這個時候華妃因為麗嫔的事被削了協理六宮之權,還失了寵來着。她們沒想到的是我重生了,華妃在我這兒永遠不會失寵。
我瞥見曹琴默頭上一支金步搖,她順着我的目光,取下步搖哄起了溫宜。
我指着它說道:“這支步搖是朕賜給華妃的吧?”
曹琴默道:“是,華妃娘娘每次戴着這個步搖,公主都會笑,因此華妃便賜予臣妾逗着公主玩。”
我心知是曹琴默幫華妃複寵的小計,也樂得将計就計:“華妃也去!”
我瞧着那支鳳穿芍藥的步搖,金碧輝煌,制作精細,花紋栩栩如生,當年我可是專門找了不少能工巧匠花費許多才制出來的,戴在曹琴默頭上真是暴殄天物了。世蘭也真是的,我賜給她的寶貝她就這麽随便賞人了?不過念在她也是為了複寵,我也不怪她了。
“溫宜喜歡,朕讓人制個相似的玩具哄着不就行了?這步搖太過沉重,小心別傷着孩子了。”我借機拿走了步搖,曹琴默臨走也沒敢要回去。
接下來的夢裏,坐了一屋子的人,好似在談論沈眉莊有孕一事。
醒來後,我果然得知沈眉莊被查出來有孕,便趕去一看。當時,曹琴默正邀請沈眉莊、甄嬛等人飲宴,我趕到時,嫔妃們站了一屋子,太醫正為沈眉莊把脈,我坐下問道:“是真的嗎?”
“臣恭喜皇上,恭喜小主,小主确有身孕,已一月有餘。”我瞥了一眼太醫,這不是劉畚嗎!前世正是華妃一黨收買了劉畚,誣陷沈眉莊假孕,當時我一怒之下将眉莊貶斥禁足,後來雖然查明了真相彌補了她,卻也讓她對我心灰意冷。
“你是新來的?朕怎麽瞧你眼生得很?”
“皇上,劉畚劉太醫是嫔妾的同鄉,醫術過人,皇上大可放心。”沈眉莊道。
“不是朕信不過,只是事關龍嗣,不得不小心謹慎一些。”我吩咐道:“蘇培盛,去請溫實初溫太醫來看一看。”我瞥見劉畚臉上慌張起來,偷偷看了曹琴默一眼。
溫實初到來,診脈過後,皺了皺眉,道:“皇上,沈貴人的脈象十分奇怪,但臣可以确定不是喜脈。”
沈眉莊一臉驚詫,在場衆人也是神色各異。
“不是喜脈?”我瞥了一眼劉畚:“怎麽這位劉太醫診出來是喜脈?朕到底該信誰的?”
劉畚忙跪下道:“皇上,沈貴人的月事的确已一月未來,近日又頭昏、嘔吐,這确實是害喜的症狀啊!”
“你們太醫判斷懷孕與否靠的僅僅是言語推斷嗎?朕只問你所診脈象如何!你少在這兒偷換概念!”
劉畚的頭埋得更低了,語帶顫抖:“臣……醫術不精,誤判了……”
甄嬛道:“只怕并非只是誤判那麽簡單,皇上,這其中定有蹊跷。”
溫實初道:“臣觀沈貴人脈象,倒像是有服用什麽藥物,那些頭昏、嘔吐和月事推遲的症狀只怕是這藥物所致。”
“我聽眉姐姐說,她前陣子向江誠江太醫請過一個秘方用以調養身體、坐胎用,莫不是那藥被人動過手腳?”
我深知這是曹琴默給華妃出的主意,問道:“那秘藥的藥方在哪兒?”
沈眉莊讓采月去梳妝盒底下找,采月卻說沒找到。我吩咐找來江誠,問他要方子,他見此情狀,自是要撇清幹系,只說沒給過。
我冷笑着質問起劉畚:“這樣的把戲,無非是要陷害沈貴人假孕争寵。說,幕後之人是誰?你若是現在招供,朕還可以饒你一命!”這句話問完我就後悔了,我怕他當場說出“華妃”二字,那麽我便不得不懲治她了。
劉畚尚未答話,曹琴默就跳出來指着劉畚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君,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曹琴默是想提醒劉畚他家人的性命還握在華妃手裏嗎?
劉畚一聽,忙道:“微臣不敢欺君,沈貴人為何會有害喜症狀而無喜脈,臣實在不知啊!”
我知道從他嘴裏是撬不出什麽了,我也不想撬出什麽。無論是出于朝堂形勢考慮,還是出于私心,我都不想當衆懲治華妃。
“罷了,既然無事,朕就不細究了。劉畚醫術不精,即刻革職,永不錄用!”我下了一道令。
甄嬛道:“若今日皇上沒有請溫太醫來,那日後查出來眉姐姐沒有懷孕,豈不是讓有心之人的奸計得逞了?此事疑點重重,還請皇上追查到底,還眉姐姐一個公道!”
“皇後以為如何?”
“臣妾覺得莞貴人所言不無道理,這幕後之人竟敢拿皇嗣做文章,其用心不可謂不險惡,皇上還是查清楚得好,不能輕縱了真兇!”
我心中有了計較,道:“那就将劉畚打入慎刑司拷問一番吧!”
回到勤政殿,我找來夏刈,讓他去秘密解決掉劉畚。剛下完令,我又陷入了一片黑暗,黑衣人的聲音響起:“我提醒過你,不能一味寬縱,要有适當的敲打。前世的教訓你都忘了嗎?你這樣做只會把她在這條路上推得越來越遠,遲早會跌入懸崖!”
聲音消失後,我又回到了得知沈眉莊有孕的那會兒。這次,我讓劉畚好好照顧她的胎,沒再戳穿,只是派了粘杆處秘密監視劉畚。接着,我賜了沈眉莊“惠”字作為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