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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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給他報仇了?”小妾打了個呵欠。
我聳聳肩:“打不過。”
她笑起來:“我可不信你什麽都沒做。”
我咧咧嘴:“只是過了幾年,找了最牛氣沖天的一個,喊着我要給公子報仇,譴責他們要搶我的劍,從大門闖進去,挨個挑翻,最後被掌門制服而已。”
她意味深長:“全天下人都以為秘籍和寶劍都被他們收入囊中了。”
我事不關己:“我可什麽都沒說。”
她忽然止住了笑,深深地看向我:“你逃出來,很辛苦吧?”
我輕描淡寫:“只要撐住不死,後面就沒人管我。”
大概我命不該絕。
被抓的第二個月,我半夜突然看見一個白胡子老頭。
我還以為自己回光返照。
看見東倒西歪的守衛,我才知道這不是夢。
老頭鶴發童顏,輕易将我撈出那片煉獄。
我們坐在高高的屋檐上,清風拂面。
這個來自昆侖的老頭給我一個腦瓜崩:“蠢鈍。”
底下燈火通明,人人各懷鬼胎,虛與委蛇,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看着突然覺得很空虛:“我覺得他們更蠢鈍,為了一個虛名,拼得你死我活。”
老頭哼了一聲:“舍身去攪這攤渾水的人又好到哪裏去?”
我莫名有些沮喪,不知自己将何去何從。
是非成敗一場空,人與人的緣分也如露水般短暫。
偌大的人世,我就像一只無所憑依的小蟲,輕輕略過很多人的生活,但是哪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都沒有我的影子。
我不想再入這紛争不斷的江湖,我不想再糾纏進淺薄而無果的緣分。
我只想做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只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可是老頭卻不以為意:“你說緣分無果,可你與靈中的相遇,當真沒有意義嗎?”
我沒有做聲。
如果沒有公子,我會在秦樓楚館任人魚肉,會在暗無天日的後院為奴為婢,我将永無寧日,無法得見這方快意恩仇的天地。
“花葉菩提,芥子須彌,一只蟲扇動翅膀掠過一朵花,蟲死了,花落了,經過一個季節卻會有很多很多因其而生的果子,這就是緣分。”老頭輕撫我的頭頂:“你明白了嗎?”
我依舊不知如何排解寂寞,但模模糊糊覺得自己不應止步于此。
所以我随他去到了昆侖,試着去走了走公子少時的路,也想試着卻看看他見過的風景。
當然這些我都沒有說。
畢竟我今天的身份是個小偷。
這種會暴露師門的事情還是要咽在肚子裏。
“怪不容易的,這劍要拿也不難。”女子沉思了一下。
她起身整理衣裙,眉眼俏麗靈動:“我若幫你拿劍,你可否幫我一個忙?”
我誠懇地應允。
她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你帶我離開這邊吧。”她解釋說:“我十六歲跟了老頭,十年都在吹拉彈唱,我不想一輩子都在這裏陪老頭睡覺,我想看看天,看看雲,看看洛陽的少年郎是不是和長安一樣俊俏。”
我心裏一動,如同小蟲飛過花枝輕微的顫動。
“你要怎麽拿劍?”
我聽見自己問。
她将頭發撥到一邊,好像在說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拉住她:“你收拾收拾去角門等我。”
門外的巡查動靜已經平息。
我再次潛入老頭的房間。
我伸手去夠床頭的不折腰,卻與第六次起夜的老頭對眼了正着。
“打擾打擾。”我努力客氣。
他卻殺豬般的驚叫。
守衛很快闖進來,讓我束手就擒。
我一眼看見已經是錦衣華服的陳安,他看着我滿臉震驚。
我不想去追究他做的事情,畢竟那時我們确實欠了點他的人情。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這是我說過的。
但是我也不甘心讓他好受,我知道他身法弱點,所以偏偏從他正面突破,還順便道了一聲“多謝”。
我飛上镖局的屋檐準備去接那個小妾。
忽然想到這個時節洛陽游俠多少年,金娘子的酒肆當是賓客盈門。
我想帶她先去那裏看看國色盛景,如果她願意,我可以再傳她武功秘籍。
我不需要她天下第一,我只想讓她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