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月光傾城 - 第 20 章 第19輪月

迎新晚會就在這兩天了, 鋼琴的曲目是校領導指定了的,不能改。姚光需抓緊時間熟悉起來, 接下來兩天的軍訓,她就順理成章地逃掉了。

——還是段明修以學生會長的身份, 親自幫她去找輔導員開的請假條。

她從熱浪滾滾的油菜地裏解脫出來的時候, 日語二班寶寶們看她的眼神啊, 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藝術學院的琴房在逸夫樓三樓, 下午兩點到三點那段時間, 剛好能空出來。

姚光舒舒服服地睡了入學以來的第一個午覺,醒來後神清氣爽,簡單收拾了下, 慢慢悠悠踱步去琴房。

路過操場邊,她習慣性地往裏瞥。

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 不停在人群中搜尋。

一塊塊整齊的油菜地,放眼望去一片綠。某人在不在, 一目了然。

也是,自己都不用軍訓了,不請他吃飯了, 他還過來幹嘛?

曬太陽很舒服啊?

心底深處有塊地方,沒來由地空了一下。

姚光歪歪嘴, 淡淡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D大不光教育資源在全國領先,校園內的風景也能跻身國內高校TOP3。

藝院這兒的教學樓也很符合藝術家的風格,就差直接在磚上寫“我這一生放蕩不羁愛自由”。

琴房布置得像一間花房。

進門是一面數米長的圓弧形全景落地窗, 底下靠着一排富有設計感的桌椅。外面是陽臺,點綴着各色花草。

大約是不用再軍訓的緣故,今天的天都格外明朗。

陽光一束束透過落地窗鋪開潔白,花葉猶挂着露珠,張揚又鮮活。從姚光這角度看去,桌椅被拉長的黑色影子,剛好在地面構成一排整齊的黑白鍵。

這設計,絕了!

姚光忍不住贊嘆。

“姚光同學,這麽巧啊,你也在這。”

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姚光回頭。

琴房門口站着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頭發修得利落幹淨,五官周正,戴着眼鏡。白襯衣配黑西褲,穿得莫名正式。

視線相接,他局促地攥了下門把手,腼腆地對她一笑。

看着有點眼熟,但姚光記不得名字了,“你是……?”

男生瞧見她眼底的茫然,有些失落,旋即又笑開,“我是嚴成文,跟你同班。”

姚光短促地“啊”了聲,想起來了——

他就是前天晚上,在寝室樓下擺愛心蠟燭,跟她告白的人。

這事說起來還挺戲劇性的。

當時,唐稀她們都不在,寝室裏只有姚光一人。

寝室的床位屬于“上床下桌”型。她沒什麽事可幹,就點了份小龍蝦坐在桌子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邊吃邊追劇。

降噪耳機一戴,世界與她無關。

要不是後來,唐稀她們回來問起來,她還不知道樓下剛剛發生了這麽驚天動地的事。

都過去兩天了,樓下的蠟燭早被撤沒了影,留在柏油路面上的的粉紅蠟油卻還清晰可見。

姚光生得好看,從小又是富養着長大,受母親影響,在藝術方面的修養頗高。雖然公主病重了些,但沒人不承認,她是個氣質絕佳的美人,幾乎是被告白着長大的。

雖然那些告白的人,後來都會以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莫名其妙“身負重傷”。

時下流行的告白方式,她基本都見識過,都快形成抗體。越是聲勢浩大的告白,她就越讨厭。

拉一大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過來圍觀,是真心來告白的嗎?分明是想道德綁架,好像她不答應,就成了冷血負心的壞女人一樣。

所以那天過後,姚光也沒把這事放心上。

軍訓的時候再見面,她也分不清,油菜地裏到底那顆才是嚴成文。

“輔導員說琴房這邊沒人,讓我過來看着點,沒想到正好遇見你。”

嚴成文說得很坦然。

然而琴房只有一把備用鑰匙,段明修給了她。

而且日語系的輔導員,怎麽會把手伸向藝院的琴房?吃飽了也撐不到這種程度。

司馬昭之心啊!

姚光在心裏默默感慨了句。

從前她拒絕別人,都是一次就成。

像他這樣還帶“售後服務”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況且他這身打扮……

姚光上下掃了眼,怎麽感覺像在刻意模仿某個人?

可又因為相貌和身高上的差距,弄巧成拙,倒成了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教科書級案例。

姚光嘆了口氣,背靠着鋼琴,幹脆跟他再說清楚點,“嚴同學,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嚴成文伸出爾康手,打斷道,“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沒等姚光拒絕,他就先深吸一口氣,一步跨了過來。

“軍訓的第一天,你被教官拉去罰站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當時我很想上去幫你的忙,可是又怕把事搞砸,讓教官更加遷怒你,所以就沒敢上去。”

說着,他垂下了眼,手指緊貼褲線緊張地絞着,“回去後我就後悔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總想從其他方面補償回來,就忍不住留意你的一切……”

他臉紅得像剛從染缸裏打撈起來,忽然想起什麽,他一拍腦門,“啊對了,過來的路上,我給你買了杯奶茶,被樓下的門衛大爺扣下了。你等我會兒,我這就下去給你拿。等我啊!”

邊說邊三步一回頭地沖了出去。

姚光“诶”了幾聲,沒叫住,無奈地嘆了口氣,過去把門關上。

琴房的鋼琴維護得很好,她坐下來試了幾個音,始終提不起興致,總感覺身邊少了點什麽,但又想不出來到底少了什麽。

索性放下琴蓋,趴在上面閉目養神。

今天是藝院的公共休息日,整棟逸夫樓都安靜得出奇。光柱帶着白邊斜打入室,照出一束束起伏不定的浮塵。

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從小到大,她一共拒絕過多少個人?又是為什麽拒絕?

她不記得了。

就隐約有個執念,那個陪她白頭到老的人,必須比林霁塵厲害,各個方面都要厲害。

沒有理由,就是必須。

這種感覺很神奇,像是在跟誰怄氣,又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指引。

說不清,道不明。但只要有人來告白,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可若要問她究竟在等一個什麽樣的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眼前仿佛籠着一團迷霧,答案近在咫尺,她卻始終找不到。

再這樣下去,她怕是要孤獨終老了吧?

姚光郁悶地抓了把頭發,忽然一陣大風從旁邊刮過,她側頭看去。

落地窗最旁邊是一扇推拉門,通往陽臺。

此時開了一道縫,風順勢灌進來,窗簾簌簌飄揚,露出底下一雙修長勁瘦的腿。

姚光眼睫輕顫,視線順着那雙腿往上。白襯衫幹淨利落,随勻稱的腰線收入褲中,被風吹得鼓起。領口的扣子松開兩顆,袖口全敞着,卷到手肘處。手臂緊實有力,松松交環在胸前。

人靠在推拉門邊,還是懶洋洋的,總是懶洋洋的,跟沒長骨頭一樣,愣是把一件正裝穿出了種矜貴的痞氣,旁人根本模仿不來。

可認真起來,又比誰都專注。

風突然安靜了,在一束光線裏,琴譜偷偷翻過去一頁。天光層層大亮,明媚在他身後,落入他衣擺間剛剛流過的風。

逆光下,姚光看不清他的臉,但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望向自己的眼神裏有說不出的缱绻,帶着笑。

好像她不阻止,他就能這樣不吃不喝看一輩子似的。

“死丫頭,躲哥哥都躲這兒來啦?還敢鎖門?”

姚光眨眨眼,回身看了眼正門。

呀,剛剛關門的時候,還真不小心給鎖了。

意識到哪裏不對,她又刷地轉回來,“你從陽臺爬過來的?這是三樓!你瘋啦!”

林霁塵無所謂地哂笑,走過來,兩手撐着膝蓋,弓起背看她,白襯勾勒出倒三角的完美背形。

“擔心哥哥了?放心,有你在這,哥哥三十樓都敢爬。”

姚光心弦一動,耳根不争氣地燙了下,怕他看出來,忙伸手推他,“滾!誰擔心你啊!”

誰知手被他拉住,輕輕一拽,她就順勢被他挽住腰提溜起來。

“怎麽了?不高興?”

嗓音被風裹得低啞。

幹燥骨感的手指輕擦過她面頰,觸感溫熱,像是靜谧的溫泉涓涓注入她血脈。

姚光忘了要掙紮,剛才還亂做一團的心逐漸被安撫,像是找到了缺少的部分。沒多久,就又在胸膛裏“突突”狂跳。

他的視線還沉沉壓在上面,姚光不敢擡頭,顫着睫毛撇開臉倔道:“沒有。”

語氣悶悶的。

小丫頭什麽模樣他沒見過?

林霁塵一下就明白了,眼裏染上惡劣的笑,湊過去拖腔拖調地問:“跟哥哥有關?”

“有個屁的……唔。”

“關”字還沒出口,姚光眼前一花,唇瓣毫無防備地被燙了下,蜻蜓點水,一觸即散。

單薄的唇線,柔軟的熱,帶着尤加利的冷香。

姚光倏地睜大眼。

他幹嘛了?

他親她了??

真的親下來去了???

腦子裏的一根弦突然被人剪斷。

她甚至能清楚地聽見那清脆的一聲“嘣”。

“你、你……”

林霁塵幽暗的眼眸蕩起一絲笑,輕輕“噓——”了一聲。

低沉的聲線,天然就是一種哄誘。

姚光以為他要說什麽,果真安靜下來。

誰知一個眨眼間,她眼前再次變黑。

熱意重又燃上唇邊,像是城門失控的火,不入齒關,卻一直灼灼燙着她的心,拉着她所有清醒的意識,統統墜入雲端。

手還緊緊捏着他衣領,纖細地打着顫,像風中搖曳的蒲公英。

最後,也松了下來。

在一束光線裏,琴譜偷偷翻去一頁。天光一筆筆勾勒出他們的側顏,漸漸交彙不清。有風流轉過彼此交纏的發梢,似戀人間的低語。

原來,還真是這樣啊,當他親下來的時候,自己是真的不會反抗的。

可到底為什麽呢?

她還沒想明白理由,林霁塵已幽幽掀起半幅眼皮,瞟向大門外呆若缽缽雞的嚴成文,以勝利者的姿态,得逞地挑了下眉。

嚣張得明明白白,像是在說:“我的,你不準碰,懂?”

嚴成文:“……”

今天又是檸檬樹大獲豐收的一天:)

後來她是怎麽離開逸夫樓,怎麽回的寝室,姚光不知道。

可能是飄回來的,因為她真的沒有雙腳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寝室門一關,她就直接踢掉腳上的鞋,沖上自己的床,鑽進被子裏。

啊啊啊啊啊啊!!!什麽鬼???

她在幹什麽!!!她怎麽能和林霁塵接、接……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中午應該沒吃什麽味道特別重的東西吧??!!

所以到底為什麽啊?

他到底為什麽要親她??

他不是最讨厭她的嗎???

折騰了好幾天,事情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姚光煩躁地把頭發揉成雞窩,像個小瘋子。抓起手機想向AL求助,想起那晚他的回答,她翻了個白眼。

算了吧,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可又算不了,這事就跟喉嚨裏卡了根魚刺似的,不是很疼,但就是難受。

都怪林霁塵!親完也不負責,一句話不說就直接跑了???

渣男!

姚光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大喘氣,快要心梗,點開微信朋友圈,從相冊裏翻出報道那天林霁塵給她捏腳的照片。

配字:【跩什麽跩啊?還不是只配跪在地上給本宮捏腳?】

反正林霁塵沒有她的微信,她在自己地盤,想怎麽罵就怎麽罵。

編輯完發出去,還不解氣,姚光扯着被子蓋過頭,以睡止氣。

再次醒來,外頭天已黑透。

大概是睡前嚎得太累,姚光這會兒嗓子開始冒煙,下床去接了杯水,邊往回走邊點開微信,看有沒有錯過的消息。

何止是錯過的消息啊,滿屏都是鮮紅的“99+”,什麽人的都有,連八百年不聯系的小學同學都cue了她十來條。

姚光有點懵,戳開溫寒的語音——

【寶貝!你還敢說你沒在和林霁塵談戀愛?請問你到底是怎麽裝那麽像的?奧斯卡都欠你十座小金人!老娘竟然真信了你的邪!】

沒頭沒腦的一句咆哮,姚光更懵了,想起睡前發的朋友圈,心裏隐約閃過一絲不妙,手忙腳亂地戳過去瞧。

林霁塵捏腳照下已經拉出長長一列共享評論。最頂上那條,“林霁塵”三個大字就跟蹦迪一樣,大剌剌跳進她眼裏——

【哥哥還會搓澡,需要服務嗎?】

“噗——”

姚光正喝着水,直接噴在了手機屏幕上。

作者有話要說:  啧啧啧,這兩人真是傷風敗俗,有辱斯文,不堪入目,啧啧啧啧啧(指指點點)

這章重寫了三遍,總算是差不多了,你們早安,我先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