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凜之冒險
名為冬木的城市永遠處于黑夜與白天的輪回。
在長達三百六十五天的漫長時間期待聖杯降臨，雖然有更多時間收集情報資料，可同樣也是無休止的破壞。
而名為凜的女孩，已經成長起來了。
在聖杯戰争初期遠坂時臣為了安全起見把凜和葵送出了冬木，但自Archer被召喚出來後，時臣出于安全起見把兩位接回了冬木，現在他們都居住在禪城府邸裏，至于遠坂府邸，危險程度可想而知。如果有入侵的話，入侵者肯定首選遠坂府邸吧。
而名為遠坂凜的女孩做好了覺悟。
既然身為魔術名門的繼承人，她就注定要走與普通少女不同的道路。
她的身邊就有一個很好的例子，這是她所認識的人中最偉大，英俊，溫柔的成年人。
在她看來，父親時臣已經接近于一個完美的人物了，雖然同齡女孩裏面也有不少對父親抱有憧憬的，但凜相信沒有一個女兒能像她這樣深愛着自己的父親。
也許對于凜來說，他是個好父親，可對于櫻來說，他…不算好人吧。
僅僅只是一個協定，兩個女孩走上了不同的路，櫻…雁夜雖然救出了她，可心靈上的創傷究竟要多久才能平複？雁夜不敢保證。
而對于凜來說，長大以後想當歌手，長大了要成為漂亮的新娘，長大後有各種各樣美好的願望，她都有能力實現，可她偏偏不一樣。
什麽職業只是其次，她最大的願望，是想要成為父親那樣偉大的人物，那也就是說，要走上與父親一樣的道路。
或者說——
将遠坂家的魔術師血脈傳承下去。
但這只是願望，不是想要實現就能實現的。
首先，必須征得師父，同時也是父親的同意。
父親目前還沒有對凜表露過将來要把家族托付給她的意思，在這點上她有些不安。
或許父親還沒有承認自己有成為魔術師的資質，或許是太忙把這些小事忘記了？
即便如此，凜的願望也不會改變，所以她為自己所做的覺悟感到驕傲。
當然，關于如今在冬木市發生的事件凜也遠比同學們知道得多。雖然她還不能像父母那樣深刻理解其中蘊含的意味，但她已經比冬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知道更多真相。
包括父親在內的七名魔術師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厮殺，在夜晚的街道潛伏着來自聖杯戰争的可怕威脅，雖然只是可能，但夜晚的冬木，很不安全，這一點連警署都已經确認。
因為了解一定真相，凜的心裏更是添了一層責任感，認為自己應該負起更多的責任。
在昨天和今天，凜的朋友琴音都沒來上學，班主任說她病假在家，但班上的流言卻不是這麽傳的。
就算凜往她家打電話，對方父母也不願理會凜這樣一個小女孩。
如今冬木的人口失蹤越來越嚴重了，涉及的年齡段從凜這樣的孩子到古稀之年的老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好幾天後才發現失蹤的。
學校的老師，琴音的親人和朋友一定沒有意識到這點，以為琴音不過是普通的病假，或者也有流言說她同樣成為了失蹤人口的一員，但這種消息并沒有得到确認。
她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失蹤呢？
凜知道，琴音一直很信賴自己的，無論是被班上男孩欺負的時候，還是圖書管理員硬将工作塞給她的時候，凜都會出面幫助她。
能夠被同學如此信賴與尊敬，對凜來說是一種驕傲。
“時刻保持優雅。”
每次幫助她都是讓凜實行家訓的好機會。
現在，琴音一定也在等着凜去救她吧。
其實她可以求助于身為魔術師的父親，但父親是那場戰争的參與者之一，自從“沼氣爆炸事件”發生後這幾天都沒有打電話來過，而母親也嚴令不能去打擾父親。
就像告誡凜絕對不能晚上出門時的口氣一樣，凜一直遵從着父母的話，但是，她不能坐視身陷險境的朋友不管啊。
所以，凜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我要去救她。”
比起擁有強大守護結界的遠坂府邸，從葵的房間溜出來實在是太輕松了。
爬出寝室窗戶，沿着露臺支柱滑至庭園裏，随後就從小門鑽出圍牆外，一切如此簡單，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跑了出來。
但回來時就不能用同樣路線了，要從露臺支柱上滑下來簡單，可要爬上去可就麻煩了。
想到今晚私自外出無法被隐瞞，之後父母一定會嚴厲批評自己吧…
但凜對自己說，自己偷偷溜出來不是為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而是身為遠坂家族的一員，為了責任而做出的決定。
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帶琴音一起回來，那樣的話無論父母怎麽罵自己，自己都會湧現出自豪吧。
為了這次行動，凜準備的裝備一共有三樣。
最值得依賴的，自然是之前自己生日時父親送的魔力指針，無論從外形還是構造上看，這都只是個普通的指北針，但它不會指向北方，而是會指向發出強烈魔力的方位。
凜曾實驗過，無論是風還是水都無法改變一些細微魔力的動向，所以如果有什麽異常，這東西無疑是最有用的。
剩下的就是凜在寶石魔術的修行中精制的兩個水晶片，她挑選了自己制作的成品中最好的兩個。
如果将其中填充的魔力釋放出來的話，應該會發生小規模爆炸吧，雖然凜目前還沒有這麽做過，但想必威力會十分可觀，遇到危險的話可以用作防身武器。
裝備加上自己的實力，凜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出琴音并将她帶回去吧。
呼吸着室外久違的夜晚空氣，凜将心裏的怯懦趕跑，邁開腳步向最近的車站走去。
冬木新都坐一站就到了，手裏的零錢足夠付車費。
凜天真地想着，如果能在末班車之前找到琴音就好了，不過那樣的話只剩下兩小時，時間完全不夠。
但管他呢，總之先調查新都。
凜知道，平日回家時路上滿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熙熙攘攘的人流，就算是夜晚街上還是人潮湧動，可現在卻是人煙稀少，偌大的街道上愣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
凜走在街上，打開魔力指針蓋，但随後，凜被指針的反應弄得有些懵了。
“呃…這算怎麽回事？”
平時只是稍稍搖動的針此刻卻飛速旋轉着，凜表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現象産生，她不禁擺弄着這個小小的玩意兒。
這種表現使凜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影，但這樣也不是辦法啊。
剛才路過的幾名成年人已經對孤身一人的凜投去了詫異的目光，還是先走再說吧。
遠處的人影更是稀少。
這真的是平日裏見慣了的冬木市嗎？怎麽感覺有些詭異呢？
凜只覺得有股淡淡的寒氣緩緩攀上身體每一個角落。
事實上，冬木最近連續發生了人口失蹤案，前幾天冬木郊區的樹林裏還發生了恐怖的沼氣爆炸事件，幾乎把郊區移平。
警官們紛紛呼籲市民夜晚減少外出，聰明人都聽從了這條指令，即使政府沒有發布宵禁令，恐怕現在喜歡夜游的市民也還是不多的。
如今新都的黑夜中隐藏着什麽不好的東西，人類的本能都應該察覺到了這點。
“啊，果然…”
紅藍兩色的警燈在凜面前亮起，凜害怕地躲到了附近一處建築物的陰影裏。
巡邏的警車緩緩行駛着，漸漸遠去，他們尋找是否有孤身一人走在街上的市民，在夜晚游蕩，相當危險。
所以如果看見了自己，警官大人們一定不會放任不管的，那樣的話自己就沒法去救琴音了。
凜終于松了一口氣。
警車什麽的已經不存在于視野裏了。
但——
凜使自己将差點吐出的驚呼聲吞了下去。
“——喀——噠——”
剛才的聲音從藏身的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巷道深處發出，大概是野貓翻垃圾時碰到了易拉罐之類吧。
但又很難斷定那裏有沒有人。
但凜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魔力指針，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
指針一動不動。
仿佛被凍住一般指向發出聲音的方位，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有什麽放出異樣魔力的東西。
“……”
凜屏住呼吸。
這不就是自己想找的嗎？
這麽快就找到了線索，真是個好的開端啊。
凜打算将新都可疑地點找個遍，逐一确認琴音的位置。
而第一處位置，就已經被自己找到了啊。
好，那就上去，看看那裏有什麽！
“不要。”心裏有聲音呼喚着。
或許那裏就有和琴音有關的線索，或者琴音就在那裏，凜的心裏有人說。
“絕對不要。”
那呼聲越來越高。
但是，沒有躊躇的理由啊，否則的話自己根本就不該來這兒啊。
凜不想丢下朋友不管，而且她作為遠坂家族的一員，必須用勇氣證明自己将來有資格成為父親的繼承人吧。
“不要不要不要絕對不要不要…”
凜的內心糾結着。
從巷道深處傳來什麽東西的呼吸，仿佛有種濕潤的氣息迎面而來。
凜終于意識到，這次以想要找回好朋友的冒險之旅絕對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完成的。
黑暗深處沒有琴音的身影。
就算她在裏面，那她應該也不是以前的琴音了。
如果今天真的要找什麽，或許凜的目标不應該是琴音而應該是她的屍體。
事實上，遠坂凜擁有極其優秀的魔術師資質，她從沒見過妖魔道，也從未觸摸過，但僅憑直覺她就能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于危險之中。
父親說過，要想學習魔術，最先要學會接受并認識死亡——
這是每個見習魔術師修行的第一課。那種無法逃脫，無法思考，只是單純表示深深絕望的“死亡”觸感。
全身動彈不得，連叫聲也發不出。
常人難以承受的恐怖足夠擊垮這樣一個年幼的女孩。
耳邊開始了奇妙的耳鳴聲，凜認為這是那壓在心口的冰冷的絕望感引起的。
自己的思考正在開始毀壞五感了吧。
眼前的，好像是一個只能看到左半邊臉的怪物。
那張蒼白無神的可怖臉頰上，嵌着同樣幹癟無神的眼珠，瞳孔裏毫無生機。
但他的右眼卻透着深深的寂寞和哀傷，透露着一絲凜曾經感到過的熟悉，卻摻雜着濃濃的陌生。
仿佛以前看到過這種眼神——
凜在失去意識前這樣想到。
遠坂葵直到一小時後才發現女兒不見了。
或許是怕母親責罵，女孩在床邊放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她要去尋找下落不明的同班同學琴音。
葵頓時後悔不已。吃晚飯時凜提到了琴音，還向葵詢問冬木的現狀。
那時葵認為自己不應當有所隐瞞，于是就明明白白對她說——
你忘了這個朋友吧。
可是現在，葵的內心還在糾結。
應該告訴時臣的——
但這種念頭立刻被她的理性壓制。
葵雖然不會魔術，但她畢竟是魔術師的妻子，她深知現在丈夫沒有時間去為女兒操這個心。
丈夫還在戰場，已經把生命和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戰鬥上，那是以生命為賭注的戰鬥，不能有半點幹擾與分心。
他的敵人是高貴的王，無所不用其極的殺手，神秘的暗殺者，甚至還有能分分鐘把冬木化作火海廢墟的暴力分子。
能保護凜的，現在只有自己了。
所以葵并沒有耽誤太多時間，僅僅只是穿着居家單衣就跑出了禪城家的府邸，開着車在夜晚的國道上飛馳。
既然不知道凜究竟去了哪裏，那麽只能猜測她的行動範圍，再一個一個找她可能去的地方了。
凜如果選擇坐電車，首先去的肯定是新都的冬木站，再以孩子的腳力走上半個小時左右的話，大概範圍就是…
葵最先想到的是未遠川邊，新修建的公園。
于是她立刻驅車前往。
深夜寂靜的公園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墓園，冬木的墓園在夜晚一直都這般死寂。
空無一人的公園廣場上，路燈昏黃無比的光線撒下，将深夜的黑暗更加顯露出來。
葵能感覺到，冬木市夜晚的空氣明顯變質了，數天前震撼四方的大戰讓葵簡直無法相信是英靈從者之間的交戰，但時臣一向不會騙人。
這裏的空氣充滿了淡淡的燒焦味，還有草木灰的味道，以及…微量的魔力殘留，這些氣體在低氣壓的夜晚全部來到了冬木地面，而熱帶風暴，也即将登陸了。
與魔術師共同生活，習慣了多種奇異現象的葵立刻發現了這點。
葵下意識地望向她平時帶凜來玩時自己常坐的長椅，雖然大火毀壞過這個公園，可原地依舊有這樣的椅子。
葵突然發現，自己所尋找的，穿着紅色外衣的小小身影就在那裏，側躺在長椅上。
“——凜！”
葵失聲喊着撲了過去。
凜失去了意識，此刻正躺在長椅上一動不動。
葵抱起她，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和溫熱的體溫，從外表看起來并沒有外傷，似乎只是睡着了。
葵終于流下了安心的淚水。
“太好了…真的…”
葵想發出感謝，但該對誰表示感謝呢？葵看向四周，空無一人。
被喜悅充斥着頭腦的葵終于冷靜了下來，她突然發現，在草叢裏，似乎有這樣一雙眼睛，盯着自己看。
“你是…”
“好久不見…葵姐…”
雁夜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