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仙島
——蓬萊仙島,墨海圍之。
——若有靈者誤入迷境,便可見其周身環繞仙氣,充盈天地。
對于蓬萊仙島來說,墨海就是一層天然的屏障。
這層屏障能夠保障塵世間的凡夫俗子無法輕易找到蓬萊仙島的位置。
在大部分的時間裏,墨海的海面上會升起一層迷霧,朦胧缭繞,遮蔽視線。
凡夫俗子乘坐船只進入迷霧之中,會被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迷失方向,從而不自覺地操控船只繞離蓬萊仙島。
等他們眼前的霧氣逐漸消散,視野逐漸恢複清晰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離開蓬萊仙島附近,出現在其他地方。
至于那些身懷靈氣的仙妖者、亦或是修仙者。
只要他們懷着一顆澄明淨亮的心,自然能夠準确無誤地找到這座隐藏在海上迷霧中的仙島。
此時此刻,蓬萊仙島,一處清雅的茅草屋旁邊。
滿圃花開,争奇鬥豔。
花圃裏的這些仙草仙花汲取天地靈氣長大,綻放得極其豔麗。
層朵豐富,株株綴累。
唯一可惜的是,這些仙花中沒有一朵能夠聚靈成形,化為仙靈。
哪怕它們開得如何茂盛、如何嬌豔,始終都只能是花朵的形狀,無法彙聚靈氣生成靈體,成為一只冠豔群芳的花仙妖靈。
這種無法誕生新花仙的情況,已經足足持續三千年之久。
三千年前,世間百花齊放。
所有仙氣缭繞的地方每隔幾百年就能孕育出新的花仙子,争奇鬥豔。
可是自從三千年的某一天開始,三界之間再也沒有新的花仙出世。
沒有新花仙出現,何來新舊交疊?
沒有百花齊放,何來長盛不衰?
仙界的衆位仙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只能幹着急。
他們最後把希望交托于兩仙結合,希望能夠憑借這種辦法誕生下新花仙。
然而無論是自然孕育,還是兩仙結合,他們都無法孕育出下一代的花仙。
為了了解其中原由,有神君想要窺視天道,一探究竟。
然而等神君開啓窺世鏡,卻只能瞧見鏡裏一片雲霧彌漫,茫茫不知蹤跡。
層層疊疊的霧氣擋住他想要窺視天道的意圖,他只能無功而返。
就這樣過了三千年。
仙界這些年一直沒有誕生新任花仙,還好仍然留有不少三千年前就已經存在的花仙。
依靠這些留存的花仙們,依舊能夠維持這世間的百花盛開。
只是随着時間流逝,仙界名冊上的花仙數量已經越來越少。
直至今日,已經不足百位。
今天跟往常一樣,采苓提着水桶來到花圃澆水。
花圃的這些花朵中沒有能夠化形的花朵,但是其中幾株已經初具靈識端倪,自然備受采苓的關注。
其中最深得采苓照顧的那一朵,莫過于盛開綻放的花朵中,一抹仍舊結蕾的淡紅色花骨朵。
三千年前,朱雀陵光神君将它種在蓬萊仙島。
一千年發芽,一千年成株,一千年結蕾。
怕是還要再等一千年,才能夠見到此花盛開的模樣。
采苓來到花株的旁邊,他小心翼翼地給花株澆上仙露,祈盼能夠早日見到此花盛開的模樣。
這三千年來,島上的仙家們一直沒有認出這株花是什麽品種。
他們曾經喚來花仙品鑒,衆花仙紛紛搖頭,她們中間竟然沒有能夠認得此花品種的仙。
甚至就連将它種在蓬萊仙島的陵光神君,也不知道此花的品種。
因為不知道花株的品種,大家也就不知道這株花盛開後的模樣,一時之間都對這株花充滿好奇,盼望着它能夠早日開花。
一桶仙露澆盡,采苓如釋重負。
他歡歡喜喜地離開花圃,沒有瞧見身後的異樣。
只見這株鶴立雞群的花骨朵在微風輕拂中抖了抖,慢慢散出一道靈光。
光芒散開的那一剎那,花圃內的其他花株紛紛緊閉花蕾,将它們原本已經舒展開來的花瓣緊緊縮回花托之中。
仔細一瞧,似乎還在瑟瑟發抖?
這道光芒仿佛受到外力的禁锢,散開後呈現出一個半圓的形狀,它被控制在這個區域之內,無法再向外擴散。
半圓的內部閃爍着點點的星芒,這些閃耀的星芒光點遮蓋住最裏面的情況,讓外面的人無法瞧見裏面半點光景。
正在清心修行的雲實仙君睜開明亮的眼眸,他望向花圃的方向,一躍而起。
前去花圃的路上,他遇到幾位同樣行色匆匆的仙友,大家相視一眼。
果然,大家都察覺到花圃那邊的異樣,前去一探究竟。
衆位仙君動作飛快,不消一會兒便同時抵達蓬萊島花圃的入口。
他們到達的時候,花圃內的光芒正在逐漸消散。
其他花株都因為這道過于霸道的靈氣而蜷縮發抖,看上去脆弱可憐,讓人不禁産生幾分憐愛的心思。
幾位仙君的視線齊齊落在靈氣的源頭,同時露出嚴肅的神态。
此刻,光芒散盡。
原本不知品種的花株不見蹤影,徒留一襲緋衣的少女出現在那裏。
她正欣喜地看着自己化形成功的身體,姿态嬌俏,靈動可人。
喜悅之情散盡之後,緋衣少女這才注意到花圃外面站着的幾位仙君。
她狡黠一笑,作勢要跑。
雲實仙君的身體随之一動。
他剛想要追上少女的動作,就聽到少女“哎呀”一聲。
他的動作硬生生停止在原地。
緋衣少女沒有逃跑成功,而是結結實實摔向地面,直接摔出一個極其誇張的姿勢,與大地完美地貼臉接觸。
少女緩緩爬起身,看向自己仍然深深陷在土裏的雙足,悲憤捶地!
丢臉丢大發了!
雲實仙君已經趁着這個機會緩緩來到緋衣少女的身邊。
這位緋衣少女的全身萦繞着分外充盈的靈氣,其中沒有一絲仙氣或者其他氣息,完完全全就是最純正的靈氣。
這讓他的心裏疑惑不已。
對于這世間新生的妖、魔、仙來說,如果想要化形成功,就必須将天地的靈氣轉化成自身可以使用的對應的法力。
妖用妖氣,魔用魔氣,仙用仙氣,無法混淆使用。
靈氣是維持世間最根本的純粹物質,不将它轉化成符合自身屬性的法力,根本無法使用。
比如像他這樣的仙君,也不能直接調用靈氣,需要先将靈氣化為仙氣,再調用仙氣為他所用。
這只花靈剛剛化形成功,身上沒有妖氣或者仙氣,完完全全是最純粹的靈氣,實在匪夷所思。
他朝緋衣少女伸出手。
少女遲疑地看着伸到眼前的寬厚手掌,猶豫過後,還是選擇依靠自己站起來。
她從土裏費力地拔出自己的雙腳。
又或者說,是她的花根。
花根離開泥土的這一刻,無數糾纏在一起的根系飛快縮成一團,化形成為一雙玉足。
雲實仙君慌忙站起身,轉過身去背對緋衣少女。
這是緋衣少女這三千年來第一次化形,她記得幻化出衣裳,卻忘記還要化形出鞋子。
少女擡頭看向一瞬間紛紛看天、看地、轉身的幾位仙君們。
她竊笑一聲,揮一揮衣袖,腳底一溜,逃離此地。
等仙君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緋衣少女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雲實仙君喚來花圃侍童。
采苓清點清楚花圃裏的花朵,确定緋衣少女正是那株一直沒有開花的花骨朵。
“現在如何是好?”
“奇也怪也,尚未開花的花骨朵,竟然能夠化形成功,真是千萬年來頭一遭。”
“這是陵光神君種在蓬萊的花,現在花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先通知陵光神君一聲?”
雲實仙君與衆仙商議過後,施法招出一只傳音蝶鶴,速速報訊給陵光神君。
做完這一切後,他回身看向花圃裏的其他花朵。
之前花圃裏蜷縮成花團的花朵們在緋衣少女離開之後,逐漸舒展開花瓣,又恢複成之前欣欣向榮的美豔景色。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眉頭微皺,越發好奇緋衣少女身上的謎團。
——未開花,先化形。
——第一次化形就懂得使用靈力。
——非妖、非魔、也非仙,竟然能夠直接使用天地之間最純正的靈氣。
越是深究,他越是覺得其中甚有蹊跷。
依靠緋衣花靈身上這股無法掩藏的靈氣,他帶着一衆仙家很快找到少女此時此刻的藏身地。
竟然是迷境仙翁的藏酒房!
這只花靈并不打算逃走,而是特意循着藏酒房散發出來的酒香,一路找到酒窖。
此刻她已經喝空不少小壇佳釀,整只花靈閑适地仰躺在半人高的酒缸上,欲醉不醉。
她惬意低頭瞄一眼闖進來的雲實仙君,悠然地晃晃腳丫。
雲實仙君偏過腦袋,不去看小姑娘裸露的腳踝。
雲實仙君:“本仙君已請陵光神君前來蓬萊。”
緋衣少女歪着腦袋:“關本姑娘甚事?”
雲實仙君:“是陵光神君帶你寄養在此處,既然你已經成功化形,自然應該由他接回。”
“不要!”少女果斷拒絕。
她舉起酒壇,高舉酒壇豪放地傾倒入口,一滴不漏地喝進腹中。
等她喝完這一壇,少女抹抹嘴,居高臨下地睨視雲實仙君。
“你們這些仙人吶,這許多年來總愛在本姑娘的身邊喝酒唠叨,一旦聊起一個話頭就說個沒完,也不記得給本姑娘倒一口!”
“不把這些酒喝光,本姑娘絕對不會離開蓬萊仙島!”
雲實仙君正要說什麽,一位老者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擲地有聲。
“好一個豪言壯語的小丫頭片子!”
迷境仙翁望向緋衣少女,眼角瞥見自家藏酒被喝空好幾壇,一陣肉疼。
面子上還是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淡然處之。
迷境仙翁:“本仙倒是要看看,你這小丫頭片子在喝醉之前,能夠喝下本仙多少好酒?”
不是他吹噓,這些藏酒都是經過千年發酵的珍品好酒,醇香四溢的同時後勁十足。
他與友人平日裏也只敢小酌幾杯,尚不敢牛飲一壇。
他就不信了,這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陌生小姑娘能夠有這麽好的酒量,能夠喝光他的千年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