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神君
少女笑嘻嘻地挽上房梁,她看着底下的衆仙,目光落在迷境仙翁的身上。
“我說了,不把它喝光絕對不會離開,又沒有說什麽時候喝完。”
她看出他們馬上就要出手抓自己,連忙松開手離開原先的位置。
仙氣凝成的霧白繩索出現在她的面前,剛好鎖向她原先站着的位置。
它因為沒有捕捉到目标而暫時消散,但是很快,它再一次出現在少女的面前,向她襲來!
靈巧的身影躲過幾次奇襲,緋衣少女到最後幹脆直接面對霧白繩索的主人,欺身撲向雲實仙君。
簡直就像是要投懷送抱一樣,直把純情的雲實仙君瞧的一愣。
在他這麽一愣神的工夫裏,少女擦面錯過他的身邊,與他擦肩而過。
她邁着輕盈的步伐逃離酒窖,很快不見蹤影。
也就是從今天開始,迷境仙翁的藏酒房徹底遭殃。
迷境仙翁為了擋住這只小花靈,特意在藏酒房的入口設下陣法,能夠迷惑衆人的五感靈知。
這個陣法能夠讓除他以外的仙家無法找到酒窖的确切位置,卻無法阻止這只三千年來難得成形的花靈。
非妖、非魔、非仙,純純正正的花靈。
緋衣少女待在蓬萊仙島上的這些天,她就像是一位剛剛入世的頑皮幼童,這邊偷喝迷境仙翁的藏酒,那邊在雲實仙君的頭上變出一朵盛開的巨大花朵,招蜂引蝶。
都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惡作劇,倒也沒有讓誰覺得難堪或者不适。
蓬萊衆仙在蓬萊島上的生活向來枯燥,大家都是仙友,平日裏和和氣氣,拉不下這個面子做一些故意逗趣彼此的事情。
現在有了這只鬧騰的小花靈,蓬萊仙島千百年來難得這麽熱鬧一回,甚是有趣。
衆仙家的臉上洋溢着暖暖笑意,誰也沒有因此讨厭這只小花靈。
別看這只小花靈到處鬧事闖禍,其實非常懂分寸,闖的禍也都是小禍。
她知道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
比如偷喝迷境仙翁的藏酒,就是可以做的事情。
她沒有偷喝迷境仙翁特別在意的那幾壇陳年佳釀,喝的都是迷境仙翁願意拿出來招待仙友的藏酒。
又比如她在雲實仙君的住處變出許許多多顏色豔麗的花草。
這些花草與雲實仙君的冷臉不搭,卻是讓雲實仙君的住處添上一份鮮活,不再那麽枯燥無味,冷如霜凍。
自從她将雲實仙君的房子變成花草世界後,雲實仙君暗戀的那位仙子時常忍不住過來瞧上一眼,一睹美景。
這也就是雲實仙君雖然一直緊皺眉頭,卻沒有将這些花草散去的原因。
小花靈在蓬萊仙島胡鬧的這些天,蓬萊衆仙雖然想要抓住她,讓她安分等到陵光神君前來接她,卻是從來沒有對她使用攻擊性的法術。
他們都怕傷到這只可愛的小花靈,這才讓她在外面胡作非為這麽久。
這只小花靈對他們似乎頗有怨念,就是不肯坐下來跟大家好好交流一番,非要東躲西藏,逗趣玩鬧。
這一切終于在陵光神君來到蓬萊仙島的這一刻有了改變。
陵光神君來的時候,小花靈正坐在一棵樹上,沖着餘休仙君做着鬼臉。
她的手上拿着一方絲帕。
她只是輕輕捏住絲帕的邊角,任其随風搖擺,一副随時要松開手,任憑手帕被風吹走的模樣。
餘休仙君表面上看着非常鎮定,可惜他緊握的拳頭已經暴露他緊張的內心。
他滿心滿眼都是這方絲帕,生怕緋衣少女将它扯壞。
不遠處傳來清脆的鈴铛聲,若有若無。
少女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她非常具有危機意識,察覺到一絲異樣後立刻想要逃跑!
然而不等她逃跑成功,她的腳踝一涼。
受到驚吓的她直接從樹上跌落,直直撲向地面。
她惶恐地閉上眼睛,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只能閉上眼睛等待疼痛的到來。
閉上眼睛之前,她有瞥見餘休仙君慌忙地撲向自己。
小花靈在心裏感嘆:原來這個家夥也會憐香惜玉嘛!
下一秒,對方只是奮不顧身地接住飄下的絲帕,然後小心翼翼地塞回懷裏,根本沒有去管掉落的她。
小花靈:“……”有被無語到。
至于這麽寶貝這條絲帕嗎?不過是白茶仙子無意間遺落在這裏的絲帕而已,又不是白茶仙子特意送給你的定情信物。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
小花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懸空浮于地面之上。
原來是餘休仙君終究不忍心讓她一只小花靈受傷,雖然全程沒有看向她,卻還是在手上悄悄動用仙法,讓她能夠安然落地。
小花靈嘻嘻一笑:“你就這麽寶貝這條絲帕啊?上面雖然沒有标識,但是本姑娘認得上面的香氣,這分明就是白……”
不等她把白茶仙子的名字說出來,餘休仙君被她說的一緊張,吓得一下子撤去仙法,害的小花靈狠狠摔落在地面,只來得及捂住自己的臉。
樹下泥土松軟,雖落得全身酸痛的下場,但是倒也無礙。
小花靈故意裝疼,她假意扶着沒有受傷的腰站起來,嘁嘁哎哎地倚靠在樹上,數落餘休仙君。
“上次你拔本姑娘一片葉,害本姑娘疼了半天,這次又害本姑娘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簡直太壞了!”
餘休仙君将東西收好後望向小花靈,一臉的迷茫。
“本君什麽時候拔過你的葉子?”
小花靈輕哼。
“兩百年前,你和牡丹仙子白荼約在花圃見面。”
“當時你扯掉本姑娘好不容易養大的一片花葉,致使本姑娘身心受創,郁郁寡歡好些時日。”
餘休仙君早已不記得這麽久遠的小事,但是一提及和白荼仙子私會一事,他面有羞澀。
“……本君不記得了。”
空氣中越來越近的火系溫度,仿佛已經能夠具象出一只浴火的朱鳥。
小花靈退後幾步,腳下傳來鈴铛的響聲,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
她的腳踝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一串藤鏈,禁锢住她的靈氣。
這是由朱紅色的靈果串成的藤鏈,散發着奇異的氣息。
餘休仙君看着此時此刻的小花靈,他終于察覺到不對勁,露出幾分關切的擔憂神情。
“怎麽回事,你身上的靈氣怎麽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她身上的靈氣沒有消失,只是被隐藏了起來。
導致這一切的源頭,就是她腳踝上面剛剛出現的藤鏈。
小花靈試圖調動自己身上的靈氣,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使用靈氣。
她身上的靈氣被藤鏈禁锢、隐藏的同時,也阻斷掉她使用靈氣的能力。
她現在空有一身靈氣,卻是誰也看不到,自己也用不到的尴尬境地。
小花靈氣呼呼地看向餘休仙君的身後。
現在的她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花靈,連逃都沒有辦法逃。
難怪剛才她摔下來的時候想要動用靈氣,卻毫無反應,還以為是自己慌亂之中來不及做出反應,原來只是因為靈氣跟她的連接已經被截斷。
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逗着蓬萊島上的衆位仙家玩。
餘休仙君感覺到小花靈的視線方向在自己的身後,便順着她的視線瞧向自己後方。
“……陵光神君!”
墨色的長發簡單系在身後,一身褐綠色長衫配着玄紋雲袖,一位器宇不凡的年輕男子正朝這邊迤迤然走來。
冷峻的面容帶着捉摸不透的肅然,他明明沒有直視自己,小花靈卻已經感覺自己被對方看了個透徹,全身上下無所遁形。
陵光神君對着餘休仙君微微颔首,以示照面。
他的視線落在餘休神君的身後。
“玄鈴,過來。”
陵光神君叫出這個名字後,一襲紅衣的小花靈滿臉茫然,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陵光神君這是在叫她的名字。
餘休仙君好奇:“玄鈴是這只花靈的名字?”
陵光神君看向小花靈對玄鈴這個名字毫無反應的樣子,就意識到自己被騙了三千多年。
玄鈴當年沒有告訴他真名。
事到如今,陵光神君也只能——
“嗯。”
他輕輕嗯聲,算是回答餘休仙君的問題。
小花靈站在不遠處,默默消化着陵光神君和餘休仙君的對話內容,可是無論她怎樣仔細回想,她都回憶不起玄鈴這個名字。
玄鈴?
不對啊,自己的名字分明是……
咦?
怎麽突然想不起來?
她明明有名字,從萌生靈識開始就記得自己的名字,可是真的等到要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她卻一下子愣住了,腦海裏面一片空白。
她的名字……是什麽來着?
正當緋衣少女這般發呆的時候,陵光神君再一次出聲。
“玄鈴,過來。”
小花靈下意識應了一聲:“诶!”
然後她傻乎乎地朝陵光神君這邊走過去,等她走出好幾步路,她才緩緩反應過來,急急停下腳步。
“你要本姑娘過去,本姑娘就過去,那本姑娘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她幾步蹿到餘休仙君的身後,用餘休仙君高大的身軀擋住自己。
比起陵光神君這樣初次見面的陌生神君,肯定是餘休仙君更為靠譜,畢竟她在蓬萊仙島已經住了不少時日,與大家的關系更為親切。
玄鈴對他露出如此防備的态度,陵光神君也不惱,只是淡定地微微側身,他看向玄鈴。
“你可知,自然孕生的花靈,若是從來沒有開花過,永遠無法修成人形。”
玄鈴不解地看着陵光神君:“能不能化形,跟開不開花有什麽關系?”
“是啊,于你而言,開不開花有什麽關系呢?”
世間的法則約束所有自然孕生的生命,約束不到玄鈴的頭上。
陵光神君的視線掃過玄鈴的腳踝,那裏有他剛剛給玄鈴綁上的束縛。
藤為禁锢,掩蓋和藏匿之前能夠看見的充裕靈氣。
藤上的赤果是為假象,它會散發出若有若無的仙氣,使得玄鈴整個靈體纏繞上一層淡淡的仙氣,制造出她是仙界之人的假象。
這對玄鈴來說會是非常完美的僞裝。
至少能夠讓三千年前見過她的那些神仙無法認出她就是那個人。
如今她再生,模樣和之前甚是相似,但是明顯嬌弱許多。
如果沒有她就是那位可怕花靈的認知,不會有人懷疑她就是那一只花靈。
眼前這般嬌俏可愛的少女,誰會想到她會是那一位早就應該魂飛魄散的誅神花靈呢?
這一切……
就當是回報紅凝當年的恩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