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有朵花骨朵 - 第 21 章 霜月尺盈

霜月尺盈

翌日,顧棠下榻的客棧。

顧棠點上客棧裏面最好的一壇酒,和自己的好友孟千秋把酒言歡。

他們二位都對香氣特別執迷,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兩年多的時間,這兩年來各自對香氣的見聞都有所見長,自然是有好多話要說,滔滔不絕地激動聊着。

從這些年尋找到的新香,到最近特別喜歡的一款香,再到如何才能調制出一模一樣的香,以及如何改進,使之更勝一籌。

聊着聊着,自然就提起孟千秋家裏的那股無名之香。

顧棠以為那是孟千秋新研制的香料,怎麽也想求一份。

“孟兄,近日可是研制出了好貨?我昨日只是在你家門口小站一會兒,從你家溢出來的香氣就如同繞梁餘音一般久久萦繞在我的鼻息之間,讓我好生念想。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一小包,讓我帶回去跟朋友炫耀一番。”

孟千秋知道顧棠提到的這股香氣是什麽香氣。

他有些遲疑地皺起眉頭:“說來古怪,自從霜月住進我家,附近的鄰居每每跟我提起我家有奇香溢出,可是我又的确從未聞到過他們說的異香。”

他知道他的家裏有一股分外惑人的香氣,常常引得路人上門求香,可是等他把自己制作的香料一一交給他們辨聞,他們全都搖頭,表示這些不是他們聞到的香氣。

他後來搞清楚了,這股他聞不到、別人能夠聞到的香氣——來自于霜月的身上。

“說來也好笑,你們全都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氣,唯獨我這位與她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品香師聞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特意跟我開的玩笑。”

孟千秋這麽一解釋,顧棠尴尬地拿起扇子扇了扇:“既是嫂夫人身上的自來香,孟兄就當我沒有說過剛才那番胡話。”

開玩笑,他可不想調戲朋友妻。

孟千秋笑着擺擺手,倒是不在意:“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你又不是故意明知如此還要向我讨香,不知者不怪,換做是我,要是在別人家的門口聞到這麽香的香氣,肯定也會上門讨香。”

顧棠笑笑,換了一個話題繼續聊着,正好遂了孟千秋的意,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聊起這段時間雲香城裏發生的怪事。

“最近雲香城甚是不太平,先是劉家那位小少爺無緣無故失了蹤,到現在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後是城東那位有名的調香師發了瘋,整日說着白骨尋仇,完全失去了心智,瘋瘋癫癫,好不可惜。”

顧棠震驚:“城東的那位有名的調香師,可是付萬深先生?”

孟千秋點頭:“就是他,前段時間我親自登門拜訪過他,人是真的瘋了,怕是此生都無法再調香。”

顧棠扼腕嘆息:“真是可惜,世上又少了一位有靈氣的調香師,他調的那味晚冬融雪,一直是我最喜歡的那三味香氣之一。”

孟千秋嘆息:“是啊,他調的那些香雖然偏門了一點,但是每一味都令人難忘,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華,怎知道他怎麽突然就瘋了。在他瘋之前,我聽說他馬上就要研制出一款奇特的新香,正在跟人炫耀呢。”

顧棠:“大抵是付老先生對制香過于執着,他這幾年好像一直沒有能夠調出一味新香,困于制香瓶頸這麽久,難保不是因為無法制作出新香而發瘋了。”

孟千秋:“唉,算了,不談付先生身上的事了,說起來……昨日我去參加楊員外舉辦的品香宴,親身遇到了怪事。”

顧棠露出感興趣的神态,不自覺往孟千秋這邊靠近幾分:“哦?”

孟千秋:“吳家的那位吳卓見到我就像見了鬼一樣,竟然在衆人的面前毫無形象地大喊大叫,我往他走近了幾步,他更是吓得連滾帶爬跑遠了,完全不是他平日裏嚣張跋扈的作風。”

顧棠瞧着孟千秋,怎麽也沒覺得他的好友孟千秋能夠吓到人。

孟千秋長的一副端正的書生氣,看上去屬于好欺負的那一類人,如論他怎麽擺出一副生氣或者暴怒的面容,都怕是吓不到人。

顧棠猜測道:“該不會是吳卓在暗地裏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他心懷愧疚,看到你的那一刻才反應如此激烈?”

孟千秋惑然:“不像,他以前在別人面前嚼我舌根,埋汰我制作的香料進不了他的眼睛,被我親眼撞見後也不見露出尴尬或者愧疚的神态,反而白了我幾眼。”

聽到孟千秋這麽說,顧棠也是想不明白了。

他們二人在客棧聊天的時候,霜月獨自一人待在孟千秋的家裏,也在聊着天。

“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一看就是一位閑不住的浪蕩子。”

“你別胡說!他只是性格活潑,喜歡游山玩水游歷人間,你看他的眼睛,清澄明亮,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呢!”

“喲,你才見過他幾次,就這麽為他說話?除了這一次,你不就只是在三年前遠遠見過他一面,都沒有說過幾句話,你怎麽就敢确定他不是那種人?”

“你總是這樣惡意揣測世間的所有男人,又為何想要留在孟千秋的身邊?”

“……他不一樣。”

“那我的他也不一樣。”

霜月看向鏡子,鏡面倒映着她的臉。

“你會不會覺得可惜?你這輩子都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只能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既是無緣,又有什麽好可惜的,好在你跟孟千秋膩歪的時候我都在睡着,倒是不會覺得不适。”

霜月笑了一下。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然後閉上眼睛,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尺盈。

随着控制權交接完畢,鏡子中的人臉變了,變成另一副羸弱美人的模樣。

尺盈睜開眼睛,疑惑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你這是要做什麽?”

霜月:“我借你的白骨化形成人,總不能白占你的好處,你和他雖然此生無緣,卻也不能就這樣結束。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讓你借助我的力量維持原貌,把自己的心意告訴他把,至少讓他知道這個世上有一位叫鐘尺盈的姑娘喜歡他,讓他記着你。”

尺盈搖頭:“我可沒你這個膽子,都能未嫁過來就住在孟千秋的家裏,也不怕外人說閑話。”

霜月:“他們說閑話,關我什麽事?”

尺盈輕輕一笑:“是啊,關你什麽事,你不在意他們,只在意自己活的快樂。”

霜月:“生而為人,不就是為了享受這世間短暫而又快樂的時間,又何必被人間的世俗所拖累。”

尺盈聽着霜月甚有道理的勸說,看着鏡子中終于變回人的自己,沉默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