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有朵花骨朵 - 第 22 章 年少初遇

年少初遇

夜幕逐漸降臨,夕陽還挂在斜邊,欲墜不墜。

顧棠自知自己酒量差,也就只是小酌幾口,喝個氣氛,所以現在只是處于微醺的狀态,人是分外清醒。

孟千秋仗着自己酒量好,這一壇好酒幾乎都是他喝完,此時已經垂頭趴在桌上,睡死了過去。

顧棠暫且陪同店小二将好友送到自己的客房,然後出來走幾步吹吹風,打算等人完全清醒了,再雇馬車把好友送回家。

傍晚涼風徐徐,正是讓被酒氣微醺的腦袋恢複清醒的好時候。

顧棠聞着空氣中的清香,滿目皆是豔麗花草,心情甚好,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這份寧靜。

空氣中逐漸多了一絲醒目的香氣,由遠及近,逐漸越來越清晰。

好像在哪裏聞到過?

對了,是孟兄家裏的那股香氣!

是嫂夫人見孟兄遲遲沒有回家,親自過來接人了嗎?

顧棠睜開眼睛,卻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霜月,而是一位從未謀面的姑娘。

可是這位姑娘身上的香氣又的确是那一天他在孟兄家聞到過的味道,絲毫不差。

顧棠疑惑地左看右看,确定這附近就只有他一個人,這才看向陌生女子:“姑娘可是有什麽事?”

尺盈的小手緊張地捏在一起,局促不安地揉着,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顧棠往她身後看了看,确定附近沒有其他可疑人員,這位姑娘應該不是為了躲避某些人的糾纏故意朝他套近乎。

他微微一笑,緩解對方的緊張。

尺盈瞧着他溫柔的笑容,心裏沒由來一陣輕松,她的聲音小小的:“你……可以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顧棠眨眨眼,顯然一時之間沒有能夠明白這位姑娘是要做什麽,但還是點頭應下:“可以。”

兩人坐到一旁一冠可籠天下的巨樹下,開始緩緩講起一個故事。

一位緩緩說,另一位靜靜聽。

“雲香城裏每年都會舉辦一次雲香品香會,它是雲香城裏最為重要的盛會。”

“三年前的那一次雲香品相會,有一位小姑娘才剛剛及鬓,正是向往外界熱鬧的時候。”

“只是她身體不好,爹娘管教的嚴,一直不讓她随意出門。那一天趁着爹娘前去參加品香會,她便偷偷溜出家,也去了浮芗街一覽盛況。”

“不愧是雲香城裏最為重要的盛會,街上琳琅滿目,各種新奇事物看花人眼,她被這些從未接觸過的事物迷住全部注意力,到處走走停停,随着人流擠上臺階。”

前來參加品相會的人實在太多,不僅有本城裏的人,更有外城慕名而來的人,一時間街道上人頭攢動,小姑娘那時候還未完全長開,身高也不算特別高,在一群成年人的裹挾中踏上高樓的臺階賞香。

人群擠啊擠,她一個小姑娘不慎被擠出臺階,往下墜去。

她吓得緊緊閉上雙眼,等待預料之中的疼痛。

——沒有等來。

她沒有墜落到冷冰冰的地面,而是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被極盡溫柔地接住了。

小姑娘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睛,落入眼眸的是一張同樣稚嫩的少年臉龐。

少年的臉上挂着笑容:“怎的這麽不小心?”

她臉一紅,急急忙忙從少年的懷裏跳下,局促地站在少年的面前:“抱歉……不……不是……謝謝!”

少年只是笑笑,這就轉身去尋結伴而來的好友。

孟千秋從一旁擠過來,臉上猶有怒容:“顧棠!你剛才跑那麽快做什麽!竟然直接踩着我的腳就過去了!”

顧棠對着好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哎呀,情況緊急,你一個大男人這麽計較幹什麽?”

孟千秋瞪眼:“合着被踩一腳的人不是你,過來,讓我踩一腳,我就原諒你。”

顧棠笑着往前面擠:“別這樣,這麽多人看着呢。”

說着,他随着人流往前走遠了。

小姑娘怔怔地目送少年的背影遠去,逐漸消失在人群裏。

……原來,他叫顧棠。

“她目送他的身影離開她的視線,卻好像其實一直都沒有離開。”

尺盈低頭一笑。

“幸好她與少年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她認識少年身邊的那位好友,自然也就能夠知道少年更多的信息。”

尺盈全程用代詞稱呼她和他,仿佛真的只是在講小姑娘的故事。

顧棠的心裏卻已經明白,眼前這位姑娘原來就是自己當年随手救下的那位小姑娘。

如果不是經由這個故事提醒,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三年前做過這麽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

擡頭看向眼前的女子,容貌與多年前的依稀印象重疊。

尺盈感覺到顧棠已經記起自己,想着他竟然還能夠記起只是匆匆一面的自己,不由地露出由心的笑容。

果然,他對自己并非毫無印象。

之後的故事走向變的苦悶,尺盈也就沒有跟顧棠說,她擡頭看一眼已經完全黑下的天色,借由附近的燈火看着顧棠的側顏。

她與這個人沒有緣分。

今日一別,就是無妄之期的永別,就讓她貪心地多看兩眼吧。

顧棠察覺到身旁女子的視線,他還從來沒有被哪家姑娘這樣愛慕的瞧着,一時間紅了臉。

好在天色已黑,燈火照到這邊的餘光昏暗,倒是不會讓人察覺到他已經紅透的臉龐。

尺盈最終還是緩緩起身,她走的更近一點,微微傾下身,在顧棠的耳邊低語。

“希望你能夠記住這位姑娘的名字,她姓鐘,閨名叫尺盈。”

說罷,她便急匆匆地走了,顧棠根本來不及留住她。

他怔怔地瞧着空蕩蕩的四周,怎麽也瞧不見尺盈的身影。

這就……走了?

他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去。

尺盈姑娘今日特意過來找到他,又提起當年的事,是不是在暗示他?

現在是不是應該換他主動,準備好一切,正正經經去尺盈的家裏上門提親?

顧棠回到客棧,準備先把好友孟千秋送回家。

客棧的小二幫着他一起将孟千秋攙扶到雇來的馬車上。

孟千秋的家裏,霜月已經站在門口等着,她看到孟千秋回來了,連忙走上前幫忙攙扶。

顧棠沒有多逗留,幫着霜月将人扶進屋裏後離開了。

霜月望着顧棠離去的背影,淡淡地收回視線,專心照顧被自己攙扶在懷裏的孟千秋。

她對尺盈和顧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将孟千秋扶到床上後,霜月累到坐到一旁,看着自己微微發顫、如水紋一樣在波動的骨上皮肉,她知道,這是她靈氣消耗太多的緣故。

本就是一汪無形的水靈,依附一具白骨化形成人,維持這副人形已然艱難,更何況幫白骨原身變回人形。

霜月半倚在桌上,這個方向正好能夠讓她看着床上醉酒睡着的人。

淺淺笑了,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