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霜月
顧棠當然以為玄鈴在開玩笑,而且是在開一個非常無聊的過分玩笑。
按照玄鈴話裏的意思,可不就是說尺盈姑娘已經死了,要不然怎麽會是最後一面?
如果只是開其他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也就罷了,竟然開這種有關生死的過分玩笑,就算是顧棠脾性再好,此時此刻也有一點生氣。
他正要好好訓導玄鈴一番,讓她明白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拿來開玩笑,片刻間,他的身體突然一騰空,登時出現在雲香城的上空,被玄鈴拉着往一個方向飛去。
顧棠震驚!
他是誰?這是在哪裏?他這是在飛?
原來玄鈴剛才說的那番玩笑話竟然不是玩笑話?
來不及想明白更多事情,玄鈴已經帶着他停下。
下面就是孟千秋的家,此時孟千秋已經出門去了,只留下霜月留在家裏負責照顧孟千秋采摘的各種香料。
此時此刻,她像是感應到他們兩個人的氣息,站在院中擡起頭朝玄鈴和顧棠望過來,淺淺一笑。
玄鈴帶着顧棠來到她的面前,與她四目相對。
玄鈴直率問道:“尺盈姑娘呢?”
霜月瞧一眼仍然處在懵懵然狀态中的顧棠,把視線放回玄鈴的身上:“你想做什麽?”
玄鈴回道:“讓她與顧棠再見一面,把一切說清楚,讓她與爹娘再見一面,不留下遺憾。”
霜月輕輕一嘆,反問玄鈴:“與顧棠再見一面,不難,只是……真的要她以亡魂的身份與她爹娘再見一面嗎?”
玄鈴疑惑:“為什麽不呢?這樣不是能夠讓二老從此放下擔憂,不再為她牽腸挂肚嗎?”
霜月用手輕輕撫摸着曬在院子裏的香料,反問玄鈴:“現在尺盈的爹娘不知道她的情況,是如何想的?”
玄鈴回:“以為她賭氣離家,不肯回去。”
霜月:“是啊,他們現在只以為尺盈不肯回家,以為尺盈在外面生活,但是至少,他們心中的尺盈還活着,活在與他們共同存在的這一片天地,只是不知道過的好不好。”
但是至少還活着。
活着,便有念想,念想着她在外面或許受苦,或許過的很好,只是不願意回家。
一旦确切得知尺盈已死,這點念想便沒了,等待他們的只會是無盡的苦痛和懊悔。
玄鈴聽明白霜月話裏的意思,眨眨眼無言片刻,心裏一時之間猶豫了。
霜月說的沒錯,尺盈的爹娘現在不知道尺盈姑娘的死訊,仍然當她還活着,心裏便一直存有一份今後可以再相見的念想。
一旦告知他們尺盈的死訊,便什麽都沒了。
一旁的顧棠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一個箭步來到霜月的面前:“怎麽可能,尺盈姑娘怎麽可能已經死了?我在一個月前分明親眼見過她!”
霜月悲憫地瞧着眼前仍然處于狀況外的男人:“你那天見到的人的确是尺盈,只不過,那是我耗盡靈氣為她塑形僅僅一天的尺盈。”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她撩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
只見這一小截手臂上的皮肉在顧棠的面前瞬間化成透明的水,露出裏面包裹着的白骨,吓得顧棠後退了半步。
霜月:“我現在這副骨架就是尺盈的白骨,她被人所害,融掉皮肉做成白骨棄屍荒郊,我恰好路過,看中她這副白骨,便依附于她化形成人。”
顧棠怔怔道:“她這麽一位柔弱的女子,怎麽會遭遇到這麽可怕的事情?”
霜月嘆道:“是啊,怎麽會有人忍心對她一位小姑娘做這麽殘忍的事情!我雖然知道害她的人都是誰,卻無法替她于明面上讨回公道,那些人做事太絕,根本沒有留下證據。”
這是霜月沒有告知他人尺盈死訊的原因之一。
就算她将尺盈的屍骨送回去,他們也無法替尺盈讨回公道,再加上她的确需要尺盈的這副屍骨,也就一直幫尺盈隐瞞着死訊。
只有那三位親手加害尺盈的人知道,尺盈已經死了,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上。
“我雖然不能在明面上給尺盈讨回公道,讓加害她的人罪有應得锒铛入獄,但是至少能讓這幾位淺嘗他們自己釀下的惡果。”
“我以白骨的形态出現在他們面前,一位自己害怕到掉下懸崖,一位被吓到發瘋,還有一位也已經瘋瘋癫癫,倒也算是自食其果。”
“我只是一只水靈,靈氣稀少,法力低微,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顧棠呆愣片刻:“發瘋?白骨……”這幾個關鍵詞讓他想起一件事情,“加害尺盈的人裏面,竟然有付萬深先生?”
聽到顧棠竟然還在用敬稱稱呼付萬深,霜月冷哼:“他算什麽先生,就是一位老匹夫!劉宴文诓騙尺盈,說是可以替她去義城找你,給你和她說媒。”
尺盈的爹娘不希望尺盈外嫁,尤其是嫁去與雲香城相隔甚遠的義城,只想她在雲香城內找一個好婆家,能夠與他們二老時常相見,有個照顧。
他們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十分寶貝,生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
如果尺盈嫁去義城,萬一她在婆家受了委屈,他們沒有辦法及時知道,也就沒有辦法給自己的女兒及時撐腰。
尺盈卻不想因為這麽一個理由放棄,這才起了讓別人幫忙的心思,想讓外人給義城的顧棠帶一個口信。
也就給了劉宴文可趁之機。
劉宴文喜歡尺盈,不是想娶尺盈的那種喜歡,只是登徒子看上一位小美人想要調戲一番的喜歡。
他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尺盈心系外城的一位男子,主動跑來說他有辦法幫忙,尺盈心思單純,不知道劉宴文懷揣着怎樣的壞心思,也就如約帶着辦事的銀子前去郊外。
誰知,劉宴文這個人不僅謀財,還不慎在她反抗的過程中害了她的性命。
一不做二不休,他想起自己曾經聽過吳卓說起,付萬深想要研制新香到入了魔,竟然想要用女骨作為材料,還要剛新鮮死亡的屍骨,向吳卓許下重金求購。
劉宴文看着尺盈仍然留有餘溫的屍身,想到吳卓信誓旦旦說的重金,有了主意。
“他們這一幫人完全是喪了良心!”霜月氣憤地說着,卻是沒有将尺盈受的更多苦告訴玄鈴和顧棠。
其實尺盈當時并沒有死,只是頭嗑在石頭上流血昏迷了過去,直到付萬深想要融掉她的皮肉取骨,這才把她疼醒。
眼看着本來應該是屍體的女屍又活了過來,付萬深瞧着自己已經準備萬全的材料,一狠心,把已經清醒過來的尺盈又活活扔進化屍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