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渡我 - 第 5 章 “好師妹,我是鐵頭,不是頭鐵……

第5章 解劍鬼 “好師妹,我是鐵頭,不是頭鐵……

四面八方都是腳步聲,且腳步聲越來越重,好像完全不擔心被她們發現。師姐妹二人背對背同時拔劍,因不知外頭人來路,暫時沒妄動。

對方似乎并不打算與他們周旋,直接一劍斬開木門,緊接着從外頭遞進來兩道白虹般的劍光!

那劍光如飛電過隙,眨眼便至。雲輕反手持劍輕輕一撥化解這兩劍,動作快到肉眼幾乎捕捉不到。

兩劍一擊不中,原路退回。

油燈差點在劍風中熄滅,此刻又顫顫巍巍地亮起來,昏暗而搖曳。

燈影中浮雪的身形像個傀儡般僵硬——她實在有點緊張,全身繃緊盯着窗戶,提防着對方從窗外偷襲。

雲輕氣定神閑地挽了個劍花,悠悠朝門外說道:“我劍不斬無名,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外頭有人喝道:“小丫頭好大的口氣!今日便教你死個明白,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解劍鬼俞北亭是也!”

浮雪低呼道:“俞北亭,那不是華陽派的弟子嗎?!”絕對錯不了,她們今日才在這山下打聽過華陽派的情況。

華陽派弟子衆多,也不可能個個都被人記住,但是這個俞北亭在華陽派地位不低,并且道號很特殊——

他以劍入道,卻取了個鬼頭鬼腦的道號,所以令人印象深刻。

雲輕繼續說道:“我與你素不相識,遑論仇怨,請問閣下為何殺我?”

“想殺便殺,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俞北亭說着招呼一般幫手,“不留活口。”

嘩啦——窗戶終于也被人砍碎,門口、窗外同時各湧進四道劍光,八道劍光在小小的人字號房間內交織成一片羅網,眼見就要網中房間中央的二人。

雲輕抓住浮雪的肩膀,用力縱身向上一躍,頭頂撞開瓦片,鯉魚出水般從屋頂冒出來。

雲輕立在房頂,居高臨下看到室外情況。

房前屋後各四人,衣飾上看不出門派,這幫人似乎覺得殺掉她們是信手拈來的事情,甚至懶得蒙面,就這麽大咧咧地看着她。

為首那人濃眉環眼,錦袍金帶,身背兩把三尺長劍,劍鞘一黑一白,想必就是那解劍鬼俞北亭了。

“小丫頭身手不錯!”俞北亭大喊一聲,飛身上前,雙劍出鞘,有如寒霜中兩聲龍吟,震人心魄。

其他人也紛紛出手,一時間劍光如雨,催逼性命。

雲輕揚劍反擊。她一柄銀劍使得極為靈巧風流,總是出人意料,饒是俞北亭在劍道上浸淫多年,都險些着道。

俞北亭神色漸漸認真,幾番交手下來,他招呼衆人:“先殺那個矮子。”

浮雪大怒:“你才是矮子!”

劍光整齊劃一地轉向浮雪,浮雪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雲輕只好掉頭來救。她不得不承認,救人比殺人難多了。

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俞北亭抓住空當,催劍直下,眼見得浮雪要被他刺個對穿,雲輕分不開手,只好傾身一擋,劍尖就這樣直直釘向她的面門!

“着!”俞北亭大喜,難纏鬼自尋死路了!

劍尖接觸到雲輕的額頭時,仿佛遇到了莫大的阻力,又因那飛劍力道深沉,于是雪亮的劍刃迅速被壓彎,幾乎彎成一道新月。

咔!新月崩斷,碎成兩截,随後叮叮當當落在地上。

俞北亭又驚又怒,“這丫頭是鐵腦殼!”

雲輕趁着衆人呆愣的一瞬間,一把推開浮雪。

俞北亭不再糾結“先殺矮子”了,痛失寶劍使他憤怒達到頂點,“你今天必須死!”

浮雪借着師姐那一推,滾落到一旁,此刻終于抽出空當,從腰間摘下六道聽封鈴,舉起鈴铛晃了三晃。

當,當,當。

“光乎日月,

載乎列星。

慈雲法雨,

六道聽封。敕!”

随着她低聲念誦,周圍昏暗的空氣仿佛生出些變化,慢慢地,從後院方向走出來一個模糊的身影。

除了雲輕,其他人都一臉戒備地看着那個身影。

身影漸漸逼近,衆人終于看清:

那是一只瘦弱的、疲憊的、身上毛發脫落出斑塊的……老狗。

衆人表情多少有些微妙。

浮雪一巴掌捂在額頭上,恨不得當場去世。丢人現眼吶!

六道聽封鈴理論上可以召喚出六道之中的任何生靈,生靈的強大程度與修為有關。

浮雪承認自己修為不算很高強,可也不至于招來一條禿毛老狗吧?這這這,這也太羞恥了!

她紅着臉重新舉起劍,提高嗓門掩飾尴尬:“我砍死你們!”

俞北亭全心對付雲輕,此刻劍指一豎低念法訣,靈力流轉,帶動周圍空氣微微鼓蕩。僅存的那把飛劍直沖雲霄,化為一把巨劍從天而降!

那巨劍有一丈寬,如一道虹光直打下來,随着巨劍而下的,是俞北亭的咆哮:“都!給!我!死!”

雲輕一掌将浮雪轟飛出去,避免她被巨劍波及,自己則硬吃了這招劍意。

劍光過後,她依舊昂然立在原地,提着劍笑呵呵一歪腦袋:“你沒吃飯嗎?就這點力氣?”

俞北亭失神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不會以為,我們初到貴寶地,不做任何準備便安心入住客棧吧?”

她這話使俞北亭臉色陡然一變。人群中有人失聲叫道:“我的修為正在流失!”

“我也是!”

“我也……”

俞北亭發現,他也一樣!難怪方才那一劍未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原來真的只剩花架子了。

這倆人實在邪門,俞北亭來之前的自信早已經蕩然無存,此刻只有修為流失的慌亂。

他不确定這種流失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再待下去,莫說殺人,不被人殺光就算好的。

他招呼衆人:“走。”

雲輕見他們撤退,倒也沒追,她走過去将浮雪扶起來,“傷到沒?”

身上是沒傷,傷都在心裏呢!浮雪看着那條老狗,慚愧解釋,“師姐,我修為也流失了,所以才會招來它。”

“嗯,抱歉,我方才啓動陣法時沒來得及和你說。”

羲皇無字書這卷書,雲輕打從認字起就在鑽研。

初開始學的時候實在辛苦,它文字古奧,本就難懂,再加上不能“洩露天機”,也就斷送了向樂塵子請教的可能。

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鑽研了十幾年,将将學出點門道。

羲皇無字書上記載的是五花八門的陣法,比如白天雲輕在華陽派山門下擺的陣,就是最簡單的一種,陣名“有情”。

而眼下在客棧中擺的,則是另一個稍微複雜的,陣名“奪力”。

此陣開啓之後可使陣中人逐漸流失力量,離開此陣後力量恢複。修行之人對修為最為敏感,因此方才衆人最先感知到的也是修為的流失。

樂塵子和浮雪都是那種天性純善、看誰都是好人的性子,雲輕和他們正相反。

她是看誰都不像好人、看誰都想害她,因此一到客棧,便先布開陣法,以防萬一。

方才發現有人來時她匆匆開啓奪力陣,那之後戰鬥又瞬息萬變,是以一直沒機會和浮雪溝通。

師姐妹回到兩面透風的房間,浮雪說道:“那個俞北亭做什麽要對我們趕盡殺絕,認都不認識他!”

雲輕輕輕嘆了口氣,道:“浮雪,我們白天也許有些魯莽了。”

浮雪想到白天的事,點頭道:“是了,那兩個人最後都開始脫衣服了。”

“不是說這個……”

“俞北亭是要給他們報仇出氣?”

雲輕搖頭道:“恐怕沒那麽簡單。”

“哦?”

“因我走時收走了三枝九葉草,那兩個登徒子未必能猜到是我擺了陣。倘若真被他們猜到,來報此仇也就罷了,我怕的是……”

“是什麽?”

“我怕這俞北亭是江病鶴派來的。”

“啊?!”浮雪大驚失色。

雲輕:“若真是江病鶴派來的,一切倒都能解釋得通了。

俞北亭說讓我死個明白,卻不願告訴我他為何而來,若只是為兩個普通守門弟子出氣,這理由有什麽可遮掩的?

況且他在華陽派地位不低,兩個普通弟子如何能請動他出手?”

浮雪神色凝重,點頭道:“若真是江病鶴,那師父的失蹤肯定也和他脫不開幹系。

可是……可是師父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嗎?他恩将仇報,目的為何?”

雲輕扶着破爛的窗棂,仰頭看着夜空中的疏星幾顆,擰眉嘆息,“我不知道。”

浮雪神色焦急,來回踱步,“那現在我們怎麽營救師父?打上華陽派、活捉江病鶴?”

“好師妹,我是鐵頭,不是頭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