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渡我 - 第 14 章 “你懂得挺多

第14章 戰利品 “你懂得挺多。”

一早,程歲晏讓夥計來喚雲輕他們一同吃早餐,夥計發現破爛牆壁,找程歲晏讨說法,程歲晏大方說道:“照價賠償,記我賬上。”

雲輕不好占他便宜:“等我們賺到範家的謝銀就還你。”

程歲晏這會兒已換了一套衣服。

黑色道袍上用金線繡着幾竿竹子,兩只仙鶴;腰帶、袖口、領口都繡着花紋一致的金邊,襯得他整個人氣質清貴,豐神飄灑。

雲輕從來不知道,原來道袍還能做得如此花裏胡哨。

“這是金線?金子做的那種線?”雲輕問。

程歲晏點點頭,搞不懂她為什麽要這樣問。

而且她的眼神有點奇怪,好像要扒他衣服似的……程歲晏覺得自己這個設想多少有點荒謬了。

早餐是四樣點心、兩樣小菜、一粥一湯。程歲晏招呼他們道:“在外行走不比在家,只好将就些。”

浮雪呆了一下,“這……将就?呵呵,将就些好。”

雲輕好奇道:“程公子,我見你出身不凡,為何出來行走江湖?”

程歲晏笑道:“什麽公子官人的,太肉麻了,你們喚我歲晏就好……我自小便夢想着做一個仗劍雲游的仙客,所以學了點本事就出門歷練了。”

“實不相瞞,”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之前遇到的都是土匪路霸之流,昨晚是第一次真正地‘捉鬼’。”

雲輕點頭微笑,心想,看出來了。

昨晚程歲晏才一照面,什麽情況都不了解就拔劍砍人,可見他當時也是慌手慌腳的,典型的缺少經驗。

浮雪問道:“你家是大戶人家,你這樣跑出來,家人不管你嗎?”

“他們不會管我的。”

“哦?”

“我與仙人有緣。”程歲晏說這話時,微微昂着頭,臉上帶了一絲神秘的笑意。

浮雪眼睛一亮,“難道你遇到過仙人?”

程歲晏但笑不語。

浮雪酸溜溜的:“我們都沒遇到過仙人呢。”

雲輕心中一動。這程歲晏遇到過仙人,那她能不能讓程歲晏介紹一下,也見一見那位仙人?興許能請仙人幫忙找找師父呢?

她突然又覺得這個想法可笑。仙人又不是二舅三姨小表妹,哪有那麽容易通過介紹認識的?她真是昏頭了病急亂投醫。

吃過早餐,四人一同出門去拜訪範大戶。

路上時,程歲晏發現雲輕換了一把佩劍,劍鞘烏沉沉一絲光不反,一看就不是凡品。

“雲輕,你這佩劍可否借我看看?”

“好啊。”雲輕大方地遞過去。

程歲晏翻來覆去地看着,交口稱贊,接着又問:“你這劍賣不賣?我出一萬兩。”

不等雲輕回答,他突然又搖了搖頭,“看我,老毛病又犯了。這種神兵利器怎麽可能賣。雲輕你別介意,你就當我胡說八道。”

雲輕把“成交”兩個字憋了回去。

浮雪抱着胳膊走在雲輕身邊,一臉驕傲地說:“這可是我師姐的戰利品。”

“啊?厲害厲害。”程歲晏把蒼夜劍遞還給雲輕,動作一下子變得有些小心。

浮雪很滿意程歲晏的反應,吹完劍不過瘾,她右手四指握拳,用大拇指指了指江白榆,“呶,華陽派少主,也是我師姐的戰利品。”

江白榆氣定神閑地邁着步子,沒有否認。

程歲晏肅然起敬,華陽派他自然是聽說過的。

雲輕真怕師妹再吹出什麽匪夷所思的牛,趕緊轉移話題,說道:“歲晏,你昨晚那柄折扇法寶,可否取出一觀?”

“好啊。”

雲輕本意是讓程歲晏自己打開折扇給她看看,哪知道他取出法寶後竟然直接遞給了她。

他這樣毫無防備,使她深感意外。昨晚她已經把他的法訣聽了個一清二楚,現在若是拿了法寶就跑,據為己有,他能怎麽辦?

這麽單純,行走江湖沒被人騙成窮光蛋,算他運氣好。

雲輕禁不住提醒他:“出門在外可不好這樣輕信于人,你怎知我會不會将你的法寶掠了去。”

程歲晏笑了笑,心想,我又不傻。這夥人修為高強,他們若是真要圖謀他的法寶,他能反抗麽?他若反抗,說不好也成她的戰利品了。

雲輕低頭展開那把折扇。

白玉做的扇骨,沉甸甸的,觸手溫潤,扇面是絲綢質地,因年代久遠已經泛黃,扇面正中畫着那位提花籃的彩衣美人。

美人似乎剛剛采花歸來,迎風踏步,衣帶翻飛,地上散落着幾點被風吹落的花瓣。

這扇面沒有題字沒有落款,只有這樣孤零零一位美人。

雲輕想到昨晚美人那一跪,心裏對這折扇好奇極了,她為什麽跪?跪的又是誰?

于是雲輕問道:“這件法寶叫什麽名字?”

程歲晏答道:“昭明畫骨扇。”

“何人所制?”

“這倒不清楚,我只知道這扇面是從一幅古畫上裁下來的。”

雲輕将昭明畫骨扇遞還給程歲晏,說道:“真希望以後有機會可以和這美人聊聊天。”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哦?”

“她不會說話。”

也對,說到底它只是一個幻象,又不是真正的生靈,雲輕略帶遺憾地想。

——

雲輕幾人來的不巧,那範大戶今日出門會友去了。一個姓孫的管家接待了他們,在一間偏廳擺下茶點,禮數倒周全。

孫管家說:“因明月樓一事,我們郎君愁得白了頭,老夫人也天天吃不下飯,家裏頭諸事不順。

因此郎君廣發懸賞,希望能覓得能人異士平定明月樓的妖邪,能人異士倒是來了不少,奈何全都沒用。

幸好不久前請了名門大派的道長來,不過兩三天便有了些眉目,今晚便可以捉妖了。”

雲輕聽出來了,這管家話裏話外的意思,有那兩個名門出身的道長就夠了,他們這些來路不明的“能人異士”,盡可以離去。

程歲晏好奇道:“是哪個名門大派?”

提到這個,孫官家笑眯眯撫了撫胡須,說道:

“這個說來也是緣分。我們老夫人燒香時遇到一個華陽派的寄名弟子,聽說他們要去給華陽派的掌門夫人上壽。

老夫人好說歹說,封了一份薄禮請這位寄名弟子轉交。這不,華陽派聽說了我們的難處,緊緊地就派來兩名神通廣大的弟子相助。”

一提到華陽派,三人目光齊刷刷看向江白榆。

江白榆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塊棋子兒般大小的糕點把玩,也不吃,問道:“是華陽派的哪兩個?”

“這兩位道長在華陽派很有威望,常在掌門跟前行走,想必你們應該也聽過,一名周士譚,一名洛水瀾。”

江白榆搖頭道,“沒聽過。”

孫管家撫着胡須禮貌微笑,那樣子好像在說,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沒聽過也是正常,我老人家不會和你們計較。

雲輕知道,看來他們與那三百兩謝銀無緣了。腦中又閃過那雙詭異的繡花鞋,雲輕按下好奇心,起身告辭。

孫管家客套了幾句,也不挽留。

雲輕打頭出去,步履生風。剛走出偏廳,迎面見到兩個身穿道袍的男子走來。道袍上繡着淺金色蓮花紋,正是華陽派的弟子服。

咦,這不就是那兩個言語輕薄的守門人麽。

雲輕想到那日兩人的狗啃場面,噗嗤一笑。

“是你。”他們也認出了她,見她笑得不懷好意,立刻疑神疑鬼地怒道,“笑什麽笑!”

雲輕不僅笑,還要刺激他們:“如今你們兄弟二人,夜夜都要做連床大會了吧?呵呵。”

一句話,不僅把這倆人說得臉爆紅,身後的江白榆和程歲晏聽到也是臉熱。

程歲晏默默說道:“你懂得挺多。”說着同情地看了一眼江白榆。

浮雪一手搭着雲輕的肩膀,從她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笑嘻嘻道:“哎呀呀,我道是誰,原來是華陽派的神仙道侶!”

“閉嘴!!!”

那兩人盛怒之下,抽劍襲來。

孫管家一臉尴尬,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連忙後退避免被波及,同時心裏又有點解氣。

打吧,讓這兩個口沒遮攔的丫頭知道厲害。

雲輕和浮雪毫不猶豫地拔劍迎敵。程歲晏一看打起來了,一時熱血沸騰,想也不想加入戰場。

那兩人看到雲輕拔劍時就先震驚了,不為別的,單為她手裏那把劍。

“妖女,俞師兄的劍怎麽會在你手上?”

雲輕笑嘻嘻道:“俞北亭已經叛出華陽派,拜入我門下,認我做幹媽啦。不如你們兩個也加入我們龍首派,我為你們主持婚禮。”

“臭婆娘,你去死吧!!!”

憤怒激起了鬥志,劍意如雨如雷,咆哮澎湃。

可惜再強的鬥志也改變不了實力。

以雲輕的劍法,專修劍道的俞北亭都奈何不了她,同這兩個普通弟子交手,有如拈花拂葉,實在是輕松惬意。

加之浮雪與程歲晏的助陣,那就是一邊倒的壓制了。

江白榆抱着胳膊欣賞幾人戰鬥,目光追着那道火紅的身影,食指一下下地輕輕敲擊着手臂。

看看那倆弟子挨打挨得差不多了,他這才負手上前,冷冷說道:“不得無禮。”

兩名弟子方才被雲輕氣得頭腦發昏,此刻才發現少主竟然在此,慌忙單膝跪倒,恭恭敬敬齊聲說道:“參見少主!”

“你們是哪位長老門下?”

“回少主,弟子周士譚。”

“弟子洛水瀾。”

“我們二人侍奉的都是行歌子長老。”

原來這兩人那日犯下錯後,被門中一連串的審問訓斥責罰,不僅挨了打,又要被發配去做苦力。

他們實在不想吃苦,傾囊賄賂了管派差事的師兄,恰逢廣陵城範家求助,師兄見也不是什麽大人物,樂得做順水人情,派了他二人前來。

江白榆點點頭,傾身湊近雲輕,悄聲問道:“還要打嗎?”

雲輕失笑,“不打了,我們走。”

江白榆莞爾,“好。”

四人擡腳正要走,那孫管家急急忙忙跑過來,臉上堆起菊花一樣的笑容,眼睛裏透着一股子孝子賢孫般的卑微,攔住他們道:

“不能走,幾位貴客,難得下臨,可不能走。小人已吩咐備下酒席,我們郎君馬上回來。”

浮雪嫌棄道:“你這人,嘴臉變得也太快了。”

孫管家賠笑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幾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