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塵渡我 - 第 48 章 該怎麽跟白榆解釋,她其實不是那……

第48章 轟動 該怎麽跟白榆解釋,她其實不是那……

江白榆彎腰将雲輕拉起來, 背到背上。

睡着的她十分乖巧,肢體柔軟地趴在他背上,下巴墊在他肩頭, 呼吸噴灑在他頸側。

江白榆感覺自己被少女的馨香包裹住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好似怕吵到她。

想到初見時她兇巴巴的樣子,到現在她像個小貓一樣趴在他肩頭熟睡。

“白榆, 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

雲輕睡夢中腦袋突然一歪, 與他頭抵着頭。

江白榆心底一片柔軟。

山谷通道昨晚被亂石堵住,雖然道理上來說他們可以淩空, 但淩空的高度和時間畢竟有限, 且也沒必要那樣浪費修為。

浮雪搖動六道聽封鈴,招來一只白狐貍,她讓白狐貍帶他們離開玲珑山,最好是能朝着玲珑城的方向走。

這狐貍領着他們進了一個洞窟。

洞窟裏比外面要冷不少。江白榆知道雲輕此刻虛弱,怕她着了寒氣, 因此握着她的膝窩, 按着穴位時不時地輸送修為助她驅寒。

這洞窟倒還算寬敞, 只是光線晦暗。越往裏走越黑, 七轉八轉的,再也看不到來時的洞口。

程歲晏聽着黑暗中的小蟲窸窸窣窣,黑蒙蒙的視野裏只能看到一個毛絨絨的白色身影跳來跳去。

程歲晏有些不放心地問浮雪:“這小狐貍可不可靠?別給咱們帶錯路, 悶死在這裏頭。”

沒等浮雪回答,白色身影忽然回頭,跳起來揮着前爪給了他一耳光。它那爪子上還沾着洞窟裏的泥土,涼絲絲的帶着點腥氣。

程歲晏心想,小家夥脾氣還挺大。

以及, 他好像是第二次被莫名其妙的小動物扇耳光了,這是什麽離譜的體質?

浮雪笑呵呵地安慰了白狐貍幾句,程歲晏又向狐貍道了歉,大家相安無事地繼續走。

洞窟裏漸漸地黑如濃墨,連小狐貍的身影都不好分辨了。

江白榆召出金霜玉露蓮,本命法寶此刻的光輝如昨晚一樣明亮,浮在空中像一盞小小的漂亮花燈。

浮雪沒想到本命法寶還能這麽用的。

她低頭看着淡金色光芒下幾人的身影,聽着師姐綿長均勻的呼吸,悄悄走到江白榆身邊,對他說道:“白榆,謝謝你啊。”聲音不大,但是語氣很鄭重。

江白榆說道:“朋友之間,不必客氣。”

“還有,對不起,之前對你有偏見。”浮雪越說越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江白榆好奇道:“你對我有什麽偏見?”

這挺難以啓齒的。

浮雪之前覺得他像個小白臉,皮膚弄得白白的,頭發弄得亮亮的,身上弄得香香的,搞不好背着人的時候還會翹蘭花指呢。

他整天的光搞這些,自然會荒廢修煉,所以尋仙城才流傳着他是廢物的傳說……

這些是能說的嗎?

肯定不能說吧。

于是她用笑掩飾尴尬,說道:“反正都是之前的事了,不提也罷。”

江白榆問了另一個問題:“那麽,你有沒有背着我,跟你師姐說我壞話?”

“沒有!”她才不是那種虛僞的人,有什麽壞話都是當面說,沒必要背人。

江白榆點點頭,沒有就好。

這洞窟像是走不完似的。路上他們還經過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廳中燃着燈火,擺着石桌石凳,牆上挂着幾個人頭骨,看樣子應該是某個妖魔生活的地方。

雲輕醒來時,感覺到白榆在給她輸送修為,稍一想就明白原因,心裏禁不住一暖。

她聽到浮雪正在問及江白榆昨晚彈劍時的功法。

江白榆也不藏私,答道:“那是叩劍清心訣。”

“也是華陽派的獨門功法嗎?”

“嗯。以後就不是了。”

“怎麽說?”

“我教你們以後就不是了。”

雲輕聽到這裏忍不住噗嗤一笑。

江白榆于是說:“醒了?”

“嗯,”雲輕趴在他背上,身上依舊疲憊。這一刻她決定豁出去不要臉了,厚顏無恥地說道,“可是白榆,我不想下來,你就背着我吧。”

江白榆笑,“好。”

她何曾這樣疲憊和虛弱過,他有些心疼,也不知怎樣能讓她開心些。想了想,他心念一動,本來懸在頭頂上方的金霜玉露蓮便緩緩下沉,停在她面前。

随後他輕聲道:“摸吧。”一種哄小孩的語氣。

雲輕:“???”

江白榆:“你看了我一路,不就是還想摸它嗎。”

雲輕:“……”

該怎麽跟白榆解釋,她其實不是那種壞人。

——

跟着小狐貍在洞窟裏轉了約莫兩個時辰,幾人終于重見天日。

推開一片密不透風的翠綠藤蔓,他們看到了玲珑河。由于太長時間身處黑暗,幾人不約而同地眯起了眼。

此處河水平緩,日頭已經偏西,陽光沿着河面投射下一片碎金,站在高處往下看,河段好似一條閃耀着金色鱗片的大魚。

與小狐貍道謝作別後,四人沿着玲珑河一路向東,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便看到熟悉的碼頭。

送親已過,碼頭今日不再唱戲雜耍,這會兒比昨天冷清了不少。

太陽已被地平線吞下半個,河面變成了彤紅色,像一匹巨大的亮紅色緞子,來往船只好似鑲嵌在這匹緞子上的各色玉石。

有一群人聚在碼頭邊,擺了桌子立了旌幡,不知在說些什麽,還有人擡袖擦淚。

秋風蕭瑟,殘陽如血,氣氛莫名地有些悲涼。

雲輕從江白榆身上跳下,四人好奇地走近,見那桌上擺着諸多供品,看樣子像是在祭奠誰。

“你們在做什麽?”雲輕問道。

一個穿土黃長袍,有着一把長須的中年人解釋道:“我們來送送他們。”

“誰?”

“你們有所不知。聽聞昨夜有幾位俠士上山去會山神,之後再也沒了消息。我們感念這幾位俠士的恩德,別的做不到,只好湊錢買些供果,打上一壺薄酒,來此祭拜一番。”

這中年人說完,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

浮雪說道:“看不出來,你們還挺有心。”

“我們可不是崇神會那幫狼心狗肺的東西。”

雲輕想到昨天興高采烈看送親的人們,再看看眼前祭奠的人們,禁不住感慨道:“人真是複雜啊。”

也不知娲皇造人時是出于何種考慮,把人性弄得這樣複雜。

中年人端起一碗酒,對着河面上那半個太陽說道:

“俠士,請一路走好,是我們玲珑城有負于你們。東風吹落淚雨,濁酒照見殘陽。此去飄零是客,一曲魂夢歸鄉。俠士,走好!”

“俠士,走好!”他身後衆人一齊說道,不少人紅了眼眶。

中年人端着酒,便朝河面灑去。哪知半路卻被一人攔了。

雲輕攔住他倒酒的動作,拿過酒碗,仰頭咕咚咕咚,潇灑喝光。

衆人嘩然。

中年人驚愕地看她喝完酒,憤怒道:“你這個小娘子也忒不懂事,我們這——”

雲輕笑道:“別生氣,你這酒不就是給我們喝的嗎。”

“啊?你們?”

衆人這才認真打量眼前這四位年輕男女,這一看就吓了一跳,那個背着巨劍的少年,手裏竟然拎着一大串人頭!

最上頭的那個人頭,金發金瞳,怒目圓睜,着實詭異。

這!

雲輕指了指一旁立的旌幡,“把這撤了吧,”說着又指指那一串人頭,“把這個挂上去。”

“這這這,這是什麽?”

“山神。”

——

整個玲珑城都轟動了。

本來,昨晚俠士上山的消息不胫而走,玲珑城裏許多人都在談論幾位沒能活着回來的俠士,有人扼腕嘆息,有人幸災樂禍,還有人害怕山神再次降下懲罰。

而現在,聽說他們不僅回來了,更是殺死了山神。

這是真的嗎?幾百年了,玲珑城終于能夠從苦難中解脫出來了嗎?終于不必擔心誰的

親人早上醒來變成傻子了?

許多人都跑去碼頭看山神,當看到旗杆上最高的那個金發金瞳的人頭時,大部分人都信了。畢竟這麽詭異的東西,很難相信它長在人的脖子上。

有些人殘留着對山神的恐懼,當場便跪下磕頭。

另有些人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磕,據說那幾位俠士住在城主府。

百姓們自發地組織将旗杆看護起來,以防“居心叵測之人”搗亂。

崇神會見形勢不對,緊閉大門,并且到處找人托關系想要拜見城主府上的俠士們。

又有人不知出于何種目的,跑到昨天那位新娘的家中打砸一番,那新娘的父母兄弟也不敢反抗。

還有人買了禮物前來城主府,想要送給那幾位神秘俠士,倘若能見一見那就再好不過了……

……

城主府裏,楚言川楚言禾兄妹自然也高興得緊。

兩人昨夜都沒怎麽睡,今天白天萎靡了一天。又聽說昨晚玲珑山方向天現異象,有奇怪的光柱擎天,也不知和這件事有沒有關聯。

兩人手頭上能使動的人都派去玲珑山附近打探了,一波又一波的沒人帶回好消息,他們又去求大哥派更多人深入玲珑山尋人,自然是被拒絕的。

不僅拒絕,楚言章還讓人将兄妹二人監視起來,防止他們沖動上山。

楚言川不怪大哥,大哥有大哥的考慮。只是一想到那四個鮮活張揚的少年人可能真的就這樣沒了,他就覺得極為痛苦,恨不得代為承受。

卻沒想到,傍晚時分,四人竟然就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還殺死了山神。

楚言禾高興得直哭,楚言川也很激動,不過他好歹還有些理智,見雲輕神色疲憊,就知道他們昨夜定然經歷了一場惡戰。

他使人安頓好雲輕四人,讓他們吃完飯好好休息,随後帶走楚言禾,與妹妹商量,等他們休息好了,給他們辦一個慶功宴。

過不多久,楚言章使人來說,明天白天會派人去玲珑山尋找山神屍體,這慶功宴由城主府出錢大辦,屆時全城人一同慶賀。楚言川知道,大哥心裏也是極高興的。

他不知怎的,心裏竟為此感到一絲揚眉吐氣。

楚言禾這會兒興奮得必須找件事情發洩一下,于是就慶功宴的細節滔滔不絕的,想了很多點子。

楚言川靜靜聽着,嘴角就一直沒下來過。他手裏拿着個白色的玉佩輕輕摩挲着,忽然說道:“小妹。”

“嗯?怎麽了愛哥?”

“等慶功宴時,我要把我的長生佩給她。”

“啊?!”

“嗯。”

……

這一夜,整個玲珑城,許多人都失眠了。

次日一早,楚言禾吃過早飯來找楚言川,丫鬟見到楚言禾,紅着眼睛說,“大小姐,二公子他……”

“愛哥怎麽了?”

“你去看看吧。”

楚言禾疑惑地走進楚言川的房間。

楚言川衣飾齊整地坐在椅子上,眉眼一似平日那樣溫柔清俊。他手裏正擺弄着一個鮮豔的大橙子,時不時地抛起又接住,好似玩花球一般。

聽到有人走近的腳步聲,他只擡眼看了一眼,便低頭繼續玩橙子。

楚言禾心裏一沉。

她輕聲喚他:“愛哥?愛哥?”

她的愛哥并沒有像往日那般回應她。

楚言禾臉色登時大變,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愛哥,你別吓我!”她跑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愛哥,看着我。你告訴我,我是誰?!”

楚言川由她捧着臉,好奇地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嘿”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