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攻略這麽難? - 第 46 章 愚弄

愚弄

要不是裴仰及時把人拉開了,周郁這一句話脫口而出,臉上必定也得挨一拳。

怒火燃盡後只剩下理智的餘燼。

他們今夜不約而同地遺忘了那個總是挂在嘴邊奚落的名字,為憤而出國的莊理,也為總是郁郁不樂的江淩。可今夜兩人的大動肝火卻擊碎了所有人認知,叫人品出點不一樣的意味。

剎那間想通了一切的江淩冷笑一聲:“你可真能藏。寧可像陰溝老鼠一樣在國外躲了那麽多年,瞞着所有人,也不敢說你喜歡她。”

“喜歡兄弟的老婆,你賤不賤啊?”

話音落下,四周鴉雀無聲。

周郁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就被裴仰堵住了嘴。

今天他這張嘴,是不能再開了。

莊理怒道:“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可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江淩不甘示弱:“認識的早有什麽用!她還不是不喜歡你?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怕是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了!你在那裏自我感動個什麽勁兒?”

彼此怒視之間都恨不得往對方那張可恨的臉上再打一拳。

江淩時至今日才察覺出多年之前莊理口中的那一句“你為什麽會和她在一起”是沖着誰來的。

莊理問的人分明是秦望,而所有人都當他是在為杜意濃鳴不平。正是因為人和人之間有那麽多不便說出口的心照不宣,才給了誤會滋生的餘地。

江淩冷了臉,莊理便也一走了之,兩人的關系自那以後跌入冰點,更沒有機會再為誤解的問題讨要個答案。

想到這裏,他的心口越發脹痛起來,血液直沖大腦,被愚弄的怒火在心中洶湧。

莊理深深呼出一口氣,壓制住憤怒後竟是笑了:“無所謂。”

江淩眉心一跳。

“反正現在,她也不喜歡你了。”

兩人被強行拉開,對峙間仿若有火花四濺,像草原上狹路相逢的兩頭野獸一樣威懾着彼此,誰也不肯退讓。

·

“怎麽可能。”

江淩的呢喃,低到只有自己聽得見了。他現在的樣子恍然和平日裏判若兩人,永遠一絲不茍的完美外表終于出現裂痕,衣着狼狽臉上挂彩,連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裴仰勸他冷靜,可江淩如何能冷靜得下來?

□□上的疼痛不難忍耐,莊理的嘲笑和奚落也不算什麽,可那句“秦望不再喜歡他”的威力,比當天晚上他所面臨的一切都叫他怒火高漲。

料定兩人再待在一間屋子裏指不定要再打罵起來,裴仰只好和在場的其餘人簡單分了個工,兵分兩路分別送兩人走。

會所安排了代駕,裴仰叫人把自己的車開回去,跟着江淩一道走了。

裴仰熟練地報出江淩離會所最近的一處房産的地址。

司機應是,汽車發動。

江淩冷不丁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仰一愣,清俊面龐上剎那間浮現的驚愕很真誠,他疑惑道:“知道什麽?”

“莊理和……”他頓了頓,說,“莊理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他心裏想什麽,我怎麽會知道。”裴仰否認道。

江淩不說話了。

片刻之後他讓司機掉頭,去市中心那套平層那兒。那裏曾經是他和秦望的婚房,只是現在早就不見了女主人的蹤影。

裴仰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低下了頭。他像是在發呆,也可能是思索,江淩轉過頭盯着他,察覺到這道目光的裴仰與他對視,等待着江淩開口。

“那你呢?”視線相撞中有暗火燃起,微妙交鋒,江淩的手背已然凸起青筋,“你對她是什麽心思?”

裴仰的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表情,眼神裏甚至帶着點憐憫。

可當他開口時,那副語氣卻又滴水不漏了,仿佛江淩是個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暴君,而他再忠心耿耿不過。

他說:“我對嫂子能有什麽想法?哥你別多想。”

莊理可以和江淩撕破臉,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和江淩撕破臉,唯獨他不能。裴仰顧不得扯出笑臉,好在這也不是必須要笑的時刻,他無所謂江淩是否會猜忌他,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已然看見終局,只等待一切都結束。

裴仰一直送江淩送到了樓下,眼看着他上樓。

一通鬧劇下來,時間已經不早,高懸于城市上空的月亮圓滿如玉盤。

夜色靜谧,他卻莫名心緒不寧。等回到家中,望見燈火通明的別墅,站在門口的裴仰不祥的預感似乎在此刻成真。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随着他的發問,沙發上的女人轉過頭來。

亞麻色長發,甜美的臉。陳寄雲面若冰霜,冷淡的神情将五官帶來的精致甜意徹底化開,她擡眼看了看時間,不滿全都寫在臉上了。

她坐得很規矩,膝蓋并攏,背脊挺直,不動時顯得刻板。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等你等得天都黑了——”

“不是任務進度不太好麽?去給快凍死的數值添把火啊。”裴仰嘆氣,“不然我也不想出去。你知道的,冬天太冷了。”

看似毫無交集的兩人,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會面竟然都顯出一點兒熟稔。裴仰的驚訝很快散去,悠閑地邊解袖扣邊向陳寄雲走去,态度自然而放松,就像面對相熟的朋友。

陳寄雲正了正神色,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這裏你好好盯着。”

裴仰一愣,說:“知道了。如果平時沒有什麽要緊事,我們最好還是少見面。”

“出大問題了,不然我不回來找你。”陳寄雲眉頭緊皺,透露出疲憊意味,交代道,“我離開後,你盡量盯着點大小姐,她……”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表情複雜。

他們都知道所謂的“大問題”究竟是什麽東西。

裴仰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表情還算輕松,說:“還能有比離婚更大的問題?現在這種情況,總不至于更糟。”

陳寄雲立馬接話道:“更糟了。”

她也沒藏着掖着賣關子,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她談戀愛了。”

裴仰一怔,半晌沒說話。

陳寄雲當他時吓住了,早就料到裴仰知道後也必然大吃一驚,苦笑道:“還挺吓人的是吧。”

“我當初還沒當回事,她想談戀愛就讓她談呗,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分手了。結果誰知道她和男朋友感情居然越來越好了,更恐怖是大小姐的男朋友特別奇怪——”陳寄雲原本想說醫院的事兒,但是看着裴仰一臉迷茫困頓的表情也不知道從何開口,于是把過于冗長的細節補充全都吞回肚子裏去了,含糊道,“反正差不多就是那麽回事。我總得出去研究研究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別墅裏的光亮到近乎刺眼。

裴仰有點想笑,又笑不出來,表情發苦,連一心大吐苦水的陳寄雲都看出來了。

問你狗日的記憶一點點浮現在眼前,蛛絲馬跡浮出水面,陳寄雲表情微妙。

她驚訝地問:“你該不會是……喜歡大小姐吧?”

裴仰:“……”

他周身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苦澀落魄和默認無異。

陳寄雲飽含同情地說道:“節哀。”

她實在着急,也憋不出更多的寬慰了。

“我和大小姐說要去旅游,應該不會惹人懷疑。”陳寄雲是半點不敢再八卦了,生怕又往裴仰的心上紮了一刀,只道,“你可以想點借口往大小姐身邊湊。”

她有一點同情心,但是不多,比起裴仰的少男心思顯然是工作更為重要,兩相對比,前者簡直不值一提。

要交代的話都說得差不多,她站起來拍拍裴仰的肩膀,道:“還是別管你的情傷了,工作為重。”

“有什麽事就去我家,留了東西給你。沒事的話就別去了——”陳寄雲補充,“但願它不會派上用場。”

“對了——”陳寄雲走出一段距離後猛然回頭,随手撈過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大衣,擡手向裴仰示意,“衣服借我穿穿。你倒是提醒我了,天黑了,外面更冷。”

裴仰表情一言難盡,“你自便。”

陳寄雲急着要走,也沒多留,沒說幾句話就消失在了寒夜之中。

唯有裴仰獨自坐在燈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影子被光拉扯得很長。

·

秦望安然入睡的那個平安夜裏自然不知道有人因為她而大打出手,一覺睡到天亮。

上午江硯開車送她去和杜意濃見面,秦望一眼看到路邊的花店,老板為了招攬客人在門口放了漂亮的花束,在冬日裏有種生機勃勃的漂亮,便讓江硯停了車。

“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回來。”

她一溜煙跑下去,毛絨圍巾随着小跑在空中飛,頭發絲在陽光照耀下躍動,像在跳舞。

好漂亮,好可愛。江硯光是看着她的背影都覺得滿心柔軟,充滿愛憐,看着她蹦蹦跳跳去給好朋友買花,心裏很高興,就像是把多年之前走在大街上哭鼻子的小女孩重新養了一遍。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盼着她快樂。

“小姐是想買花送給男朋友嗎?”店員笑眯眯道,“聖誕節和男朋友約會,我們一般都是推薦紅玫瑰。”

“不是不是。我是要去見朋友的。”秦望搖了搖頭,看來聖誕節出去約會的情侶還真不少。

為了避免誤會,她還特意補充,“是女孩子,我的高中同學。”

店員抱歉地微笑,又重新向她推薦了其他花束。

秦望在店員的介紹下選好了花,瞥見玻璃窗戶外靜默等待的車,付了錢又轉頭回來,想了想說:“我想再買一束玫瑰。”

秦望捧着兩束花回到車上,把玫瑰塞給江硯,對方眼底的驚喜,讓她深感自己十惡不赦。還好最後還是買了玫瑰。

“謝謝小望。我很喜歡。”江硯偏頭在她臉上吻了一下,看着她動作毫無章法地扣安全帶,對了兩下都沒将卡扣對齊,沒忍住伸手幫了他。

“別看我了。”她捂住有些發燙的臉,“快點開車,我可不想遲到。”

仔細想來,她好像沒有送過江硯什麽,只是泰然自若地接受他的給予。

或許她也得做出一點兒改變——戀愛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