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生 - 第 11 章 女生情誼

第11章 第 11 章 女生情誼

每次見面,陸明霁話說的都很難聽,這次更是不留情面,路瓊适應能力良好,也可能是根本沒過心,沒被他尖銳的刺紮到。

聊天止步于陸明霁給出的答案,路瓊回到隊伍裏,席地而坐,仰頭喝幾口水,麥青也送完冰激淩回來,說唐慕芮晚上想出去吃。

軍訓快要結束,訓練強度、時間安排都不如最初那樣緊繃,今天晚上學校組織在操場觀看電影,集合時間延後一個半小時。

路瓊說行。

她和麥青的口腹之欲一向不高,在吃這方面,唐慕芮在三人裏有着絕對的發言權。

二十分鐘休息時間眨眼便過,教官哨聲一經吹響,攤在地上沒個正形的學生們稀稀拉拉站好。

路瓊買來的那瓶礦泉水就在陸明霁手邊,他沒打開過,路瓊也沒有往他那裏看過。

至于那瓶水最終的結局是什麽,路瓊不關心。

她送出去了,怎麽處理是陸明霁的事情。

五點半,高懸整日的太陽隐沒在幢幢樓體後,火紅色的夕陽餘晖鋪陳開來。

總教官負手站在主席臺上做着今日份訓練小結,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臺下衆人都要聽吐,耐心告罄前一秒鐘,令他們不敢反抗又覺聒噪的聲音随着一句“解散”變得動聽。

排列整齊的四方隊分散成三三兩兩的小團體。

唐慕芮餓得要t命,沖到路瓊和麥青那裏,一手抓起一個向着校外奔,用行動證明她對吃飯這件事有多麽急迫。

迷彩服不斷交織走動,很快就找不到她們的身影,操場亂糟糟一片,蓋過其他一切聲音,陸明霁摘下耳機,臨走前拿起那瓶未開封的礦泉水。

經過操場口的垃圾桶,手一揚就丢進去。

*

京大外的那條小吃街新開一家幹鍋鴨頭,唐慕芮在網上刷到他家買的宣傳推廣,慕名而來。

她一個蘇城人吃不得丁點辣還非要點個招牌中辣鍋,人菜瘾大,辣得她吃下第一口後就在嘶哈嘶哈。

反觀對面倆人,路瓊臉蛋不紅鼻涕不流,麥青同樣淡定非常。

唐慕芮放下筷子,緩一緩被辣懵的腦子,不服氣拍桌:“怎麽你們兩個都這麽能吃辣?”

她先指麥青:“滬市和蘇城口味差不多吧?”

再指路瓊:“西北口重也不嗜辣吧?”

麥青給她倒杯溫水:“我媽是川渝人,高中前我都在那邊。”

路瓊把紙抽遞向唐慕芮,安撫她遭受不平衡的受傷心靈:“我從小吃辣,練出來的。”

唐慕芮鼻涕又流出來,快速抽兩張紙捂住,擦幹淨後嘟嘟囔囔:“原來是你自己嗜辣。”

路瓊不置可否。

不是她嗜辣,是因為家裏窮,每年能拿出來買煤炭的錢有限,西北的冬天又太冷,撿來的樹枝也頂不住太久,小老太太就讓她吃辣椒。

辣到鼻涕眼淚都流出來,身體就暖和了。

久而久之,她就脫敏了。

唐慕芮一口氣喝完那杯溫水,還是不管用,跑去冰櫃那裏拎兩瓶冰豆奶回來。

路瓊攔她:“你這麽吃,小心鬧肚子。”

唐慕芮手一揮:“沒關系,我鋼鐵腸胃。”

事實證明,人有時候就不能裝逼太過。

晚飯嚷嚷着自己是鋼鐵腸胃無所畏懼的唐慕芮,在夜間淩晨兩點,捂着肚子奄奄一息的從衛生間裏挪出來。

衛生間在路瓊床鋪斜對面,她沒有按遮光床簾,就用學校分發的半透明蚊帳。

聽到響動,她撐起上半身,睡眼惺忪:“慕芮你怎麽了?”

唐慕芮倚着門框,說話都是氣音:“我感覺我要死了。”

路瓊清醒不少,忙下床,過去攙住唐慕芮:“怎麽回事,鬧肚子了?”

唐慕芮不敢吱聲,準确來說是不好意思,她的豪言壯語言猶在耳,現下身體狀況啪啪打得她臉疼。

路瓊一猜就是,扶着唐慕芮到她自己椅子那坐好。

寝室其他三人後來都把學校的破椅子換成舒服的躺椅或者電競椅,路瓊沒有。

她找到唐慕芮水杯,去樓道飲水機那兒弄杯熱水。

扯開門闩這一個來回,麥青也在床上下來,唐慕芮又跟她哭訴一番,攥着她手腕半死不活地靠在她身上。

路瓊把吸管塞唐慕芮嘴裏:“有點熱,你小口喝。”

唐慕芮心安理得享受着兩位好友的照顧,麥青感覺她手心有點燙,反手摸下她額頭。

路瓊和麥青之間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很奇怪的是她們沒有訓練過,就自然而然形成。

就比如現在,麥青一個動作,路瓊就去她那兒準備的醫藥箱翻出體溫計來。

他們再輕手輕腳,還是無法避免完全寂靜,最後一個還在床上安然躺着的谷蘊檸終于被鬧起來。

床簾撥開,她冒頭,真絲眼罩掀在頭頂:“你們大半夜幹什麽呢,不知道別人要睡覺啊?”

唐慕芮和谷蘊檸的相處模式就是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605宿舍的熱鬧全靠她倆挑大梁。

人在生病的時候最脆弱,唐慕芮被她這一不耐煩,眼淚啪嗒啪嗒掉:“你喊什麽呀,我都要難受死了你還睡覺,同在一個屋檐下這麽多天你都無動于衷,谷蘊檸你沒有心!”

“……”

路瓊和麥青再一次默契閉嘴,不摻和兩個小學生打架。

谷蘊檸借着衛生間朦朦胧胧的燈光打量兩眼唐慕芮,挑眉:“你失戀啦?”

“你才失戀!”唐慕芮澄清:“我是鬧肚子!鬧肚子!”

許是情緒激動牽連身體,唐慕芮嚷完這一句,人一僵,下一秒推開麥青,匆匆跑向衛生間,趴在洗漱池吐。

三人都吓一跳。

麥青追過去,路瓊慢一步,谷蘊檸也懵逼地下床去察看,她才到衛生間門口,聽見唐慕芮幹嘔的聲音,又嫌棄地後退擋住鼻子,生怕聞到什麽味道。

谷蘊檸問:“你這是亂吃什麽東西啦?”

回應她的是唐慕芮又一聲嘔吐。

四人就這麽兩個在洗漱池邊,一個拿着水杯站門口,一個站在門外,等唐慕芮吐完,路瓊舉着水杯喂她喝水漱口,麥青變成唐慕芮的人形支架在她背後撐着她。

唐慕芮這幅慘兮兮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她下一就會閉氣原地倒下。

谷蘊檸回桌邊,在包裏找出車鑰匙,指揮三人:“走。”

路瓊難得沒在第一時間搞懂別人的想法:“去哪?”

“醫院。”谷蘊檸開門:“不然真讓她死在這啊。”

這個點,宿管阿姨都不知道和周公會晤過幾次,一陣當當當清脆的敲玻璃聲音把她在睡夢中叫醒,她沒個好氣的拉開窗簾窗戶:“什麽事?”

谷蘊檸挺禮貌的叫一聲阿姨,再闡述情況:“我舍友生病了需要去醫院,麻煩您開下門。”

“什麽病啊?”宿管阿姨不當回事:“十一點後不允許學生外出是硬性規定,我看她也沒什麽大事,你們別是找借口溜出去玩。”

宿管阿姨是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大姨,吊梢眼,長相刻薄,平時跟女生說話酸裏酸氣沒個好态度,跟男生就不。

上次谷蘊檸去快遞驿站拿躺椅,忘記帶門禁卡,讓宿管在裏面開一下,宿管唧唧歪歪半天不想管,還是幫她搬躺椅的男生出面,宿管就川劇變臉一樣,責怪轉變成嗔怪。

一把年紀的老大媽還搞媚男,谷蘊檸叫她一聲阿姨是給她臉。

“淩晨三點酒吧都要打烊了我們能去哪玩?”谷蘊檸氣笑:“她臉都要白成紙了還沒什麽事?宿舍水池裏還有她嘔吐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诶你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的?”宿管阿姨人身攻擊:“你這小姑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晚上送你回來的男生都不一樣,誰知道你們今天出去是要去幹什麽?”

大小姐什麽時候被人這麽罵過,手臂一揚就要打人,手腕一動就被人攥住,人也被往後扯。

路瓊上前一步擋住谷蘊檸,将手機遞出去:“阿姨,我們是人文(1)班的學生,導員是呂菡,這是她剛批的假條,你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去問她。”

路瓊還是那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仿佛不管發生什麽她都不會受其影響。

她面部輪廓柔和,細長眉,眼深邃,鼻梁高且挺,五官是西北人特有的硬朗大氣。

周身又自有一種冷漠氣場。

不近人情,不容置喙。

路瓊漆黑的瞳仁直視着宿管,不着痕跡按下對方跋扈的氣焰。

宿管阿姨嘴唇嗫喏,接過手機仔細檢查兩遍,不情不願開門放人。

唐慕芮緊閉着眼,肚子絞痛折磨得她呼吸都減弱,麥青打橫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謝謝阿姨。”路瓊取走她手機,睫毛下壓,眼底落下一片陰影,她吐字清晰:“還有阿姨,我們女生怎麽打扮、穿什麽衣服、跟多少男生相處是我們的自由,不是你随意評判我們的理由,如果僅憑這些你就判定我們是什麽樣的人,眼界未免太過淺薄。”

谷蘊檸已經走到宿舍大門口,聽到她這麽一句,回頭看她一眼。

路瓊不關心宿管阿姨什麽反應,轉身走人,她跨出門檻,谷蘊檸松開撐門的手,同她并排。

谷蘊檸從不掩飾自己的大小姐做派,桌上的每一套護膚品、飾品,衣櫃裏的每一件衣服、包包,無一不在彰顯着她的家庭條件。

路瓊她們是有點概念的,不過在看到谷蘊檸按下車鑰匙,校內停車場那輛粉色賓利歐陸GT緊跟着閃爍兩下車燈,唐慕芮病都暫時忘記生。

車後排,唐慕芮正襟危坐,小心翼翼觸摸着真皮座椅:“我靠谷蘊檸,原來你是真富婆啊?”

“我什麽時候是假的了?”谷蘊檸說:“我警告你啊,想吐你也給我憋着,敢吐我車上我扒你一層皮。”

唐慕芮軟軟往旁邊一倒,枕着麥青肩膀:“檸檸,你好兇我好害怕。”

谷蘊檸起一層雞皮疙瘩:“再惡心我你就自己爬去醫院!”

路瓊和麥青都被逗笑,這樣的場景最近每天都會上演,還是常看常新。

淩晨車少,沒多久就到醫院,路瓊跑去挂急診,麥青摟着唐慕芮,谷蘊檸任務完成事不關己的綴在後面。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是急性腸胃炎。

需要吊水。

谷蘊檸最讨厭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唐慕芮紮上針之後她就去走廊盡頭的露臺呼吸新鮮空氣,路瓊取完藥回來,看見谷蘊檸融入夜色裏的背影,腳步沒停,進輸t液室把藥和一次性水杯送到唐慕芮手裏。

唐慕芮吃完藥,長嘆一口氣:“命運弄人啊。”

“多注意就好了。”路瓊安慰她兩句,睇向麥青:“你在這陪她,我出去透口氣。”

麥青嗯一聲。

“我們宿舍一小矮子急性腸胃炎,我送她來醫院了……”

“诶你什麽意思,我本來就人美心善。”

谷蘊檸嬌蠻的嗓音徐徐傳來,在與人視頻,路瓊無意瞥到她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男人,沒看清長什麽樣子,谷蘊檸就先發現她。

“不跟你說了,上你的課去吧,沒事別來煩我。”谷蘊檸又補充:“我發你清單的禮物一個都不許少,不然別回來見我!”

叮——

視頻挂斷。

谷蘊檸撩了下她被風吹亂的長發,問路瓊什麽事。

路瓊脫下長袖睡衣外套,給她。

谷蘊檸一愣:“我不冷。”

她沒有在唐慕芮打臉事件中吸取到教訓,“冷”字還沒說完,一個噴嚏打出來。

出來的急,誰都沒拿外套,都穿的睡衣,谷蘊檸車上倒是有一條毯子,在唐慕芮身上披着。

路瓊的睡衣中規中矩,成套的長袖長褲,她裏面還有件白T,谷蘊檸就一條真絲睡裙,吊帶款,長度堪堪蓋住大腿根。

路瓊胳膊還舉着:“新洗的,挺幹淨。”

“我不是——”谷蘊檸改口:“算了。”

她接過衣服穿上,外套留有路瓊的體溫,暖烘烘的,一下子将初秋深夜的寒涼隔絕開。

兩人就這麽站在露臺吹風,沉默蔓延。

路瓊是真想出來透口氣,她貪覺,睡不夠心情就會不太好。

這是一種生理反應,她控制不了。

困勁徹底過去,路瓊折身要回輸液室。

“等等。”谷蘊檸叫她,別別扭扭地揪着路瓊睡衣袖口,嗓子眼裏擠出兩個字:“謝謝。”

路瓊沒聽清:“嗯?”

谷蘊檸以為她在裝,故意逗自己玩,瞪她一眼,還是重複說:“謝謝你。”

突生尴尬,谷蘊檸又加大聲音掩飾不自在:“我知道我脾氣不太好,但我不是沒禮貌的人,你幫了我我說一句謝謝是應該的。”

“哦。”路瓊笑,她盯着谷蘊檸飄忽不定亂轉圈的眼眸:“好,不客氣。”

還是很怪異,谷蘊檸二次瞪她,昂起下巴,像只高傲的白天鵝:“我下午沒去軍訓,你沒騷擾陸明霁吧?”

路瓊放松姿态,雙臂環抱,平視着她:“騷擾了。”

谷蘊檸果然爆炸:“你對他幹什麽了!”

路瓊掐頭去尾:“我說我要追他。”

“……”

谷蘊檸深呼吸口氣,咬牙切齒:“他怎麽說?”

路瓊勾勾手指,示意谷蘊檸過來,谷蘊檸忍住想要掐死她的欲望,耳朵湊過去,路瓊小小聲:“不告訴你。”

留下這麽大一個鈎子,路瓊甩甩手潇灑離去,谷蘊檸在原地氣得跳腳。

她真的!

很想,掐死路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