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長寧(出書版) - 第 7 章 二節課顧長熙講了些什麽,我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光帶慢慢變短,又慢慢被拉長,最後一閃而過,屋內又暗了下來。

視覺消退,嗅覺變得敏感。

我聞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味道。

我忽然想起自己穿着顧長熙的T恤,頭下枕着顧長熙的枕頭,身上搭着顧長熙的薄被,他的東西,他的味道,已經全然悄無聲息地将我包圍。

那是一種什麽味道?

我扯起胸前的T恤,深吸了一口氣,清爽的,有淡淡洗衣粉的味道,有太陽的味道,還有些遙遠的,仿佛來自美國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水汽的味道,閉上眼睛,似乎可以看到橫跨瀑布的彩虹。

不知為何,我又想起張欣手裏的那張照片上顧長熙的笑容,讓人心安,讓人感到莫名的踏實。而那笑容又逐漸立體豐滿起來,變成了剛剛跟我說“晚安”的那張臉。

就這麽想着,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苦逼加班中。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夢游般地碼字,醒來第二天就可以日更了。。

☆、19

我做了一個夢。

驕陽似火的天氣,我一個人蹲在地上,無所事事地看着螞蟻忙忙碌碌地爬來爬去。它們仿佛認得一條未彰顯的軌跡,雖然具體的行程是曲折繞着圈兒的,但是總體來說,它們知道是從西邊的那片樹葉出發,繞過小小的沙粒丘陵,穿過路邊的青草,往着東邊而去。它們的步伐快速,頭上的觸角靈敏,遇到障礙物就果斷轉變方向,像受過訓練的軍人,毫不遲疑。

于是我想,是不是萬物冥冥之中,都會有一個既定的軌跡。這樣的話,如果某些事我們不能預料,便是我們看不到這個軌跡;有些事我們不能接受,便是我們還不能理解這樣的軌跡。

這時,我聽見身後有人喚我。

我緩緩起身,緩緩地扭動脖子,可剛剛站到一半,地上出現了鮮血。

一滴,兩滴……我兀然反應過來,我流鼻血了。

小的時候,我常常流鼻血。鼻血往往來得沒有緣由,偶爾打個一個噴嚏,甚至是上廁所的時候一用力,鼻血就會不期而至。突發不說,鼻血來了還不容易止血。奶奶說這時娘胎裏帶出來的,沒有辦法,但後來去了醫院,醫生很快出了結果:貧血。

對症下藥後,情況有了很大改變。可還是給我留下了不小的後遺症——但凡遇到流鼻血,我必然緊張心慌,以為自己死期将至。

而此刻,我的心已經狂跳起來。我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鼻子,可立馬手心便有黏糊溫熱的感覺,攤開一開,全是血,我驚慌失措,血卻越抹越多。

我驚呼一聲,夢醒了。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來,窗外已大亮。

我順手摸到枕邊的手機,摁下開機鍵,半天卻無動靜,一看又是沒電了。我趕緊從包裏掏出備用電池,開完機後,6點58。

真是個奇跡,我心裏忍不住自我表揚一番,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從來沒有這麽早自然醒過。若是早上沒有課,宿舍在10點之前,幾乎都是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

片刻後,手機的短信聲響了起來。

雷一楠:怎麽樣?我叔叔的大餐不錯吧?

雷一楠:別喝太多酒。

雷一楠:到宿舍了麽?給我回個電話。

雷一楠:你丫那破手機怎麽又關機了?!

最後一條與前一條隔了一個多小時,顯示的時間是昨天晚上12點。

手機剛放下,董白白的短信又到了:手機又沒電了?晚上回來麽?我們給你留門。

我也有點懊惱自己這個不争氣的手機,總是無聲無息地關機。但同時也有點高興,有人惦記總是好的。我想了想,決定等會給白白打個電話,然後編輯個了短信給雷一楠。

三秒鐘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有點吃驚,誰這麽早給我打電話,一看,居然是雷一楠。

“喂——”

“喂——你終于肯開機了。”雷一楠甕聲甕氣地道,明顯是剛剛被短信聲音吵醒。

“不好意思啊,”我道歉,“昨晚手機沒電了。”

“你那破手機啥時候換啊?跟個寶似的,盡是關鍵的時候掉鏈子。”雷一楠聲音清醒了一些,開始進行不滿的抱怨,

“啊——”我打了個哈哈,“這麽早打電話有事麽?”

“啊——這個,”雷一楠停頓了一下,似乎換了個耳朵,“昨晚我嬸嬸給我電話,問我叔叔手機咋不通,我就給你打電話問問,沒想到你的也不通。”

“……昨天你叔叔被灌得有點多……可能沒聽見。”

“那他開車了麽?”

“沒有。”

“那就好,不然我就慘了。”

“跟你有什麽關系?”

“昨天他的車限號,借的我的車啊!醉酒駕車車主也要被牽連的。”

“你有車?”

“過生日我爺爺送的。怎麽,羨慕吧?”

“……□(diao)-絲!”

“你——!”雷一楠在那頭咬牙切齒,忽然又問,“那你怎麽回學校的?”

“我……”我轉了個身,目光掃過桌上那個相框,陽光照進來,正好給它鍍了層金。我有點猶豫,難道跟他說我沒有宿舍,住到了顧長熙的這裏?

“你沒有回學校?”雷一楠敏感地嗅到了氣息。

“回了的……”

“不對啊,你要是在學校怎麽會這麽早起床,喂!你不會昨晚露宿街頭了吧?”

“沒有,你亂想什麽。”

“程寧,”雷一楠鄭重地道,“你肯定有問題,你要知道,如果你出了什麽問題,我叔叔作為最後見到你的人,是有法律嫌疑的。”

“……你真是神經病人思維廣。”

“你到底在哪裏啊?”雷一楠的聲音變得不耐煩,在我遲疑的當下,電話那頭傳來被子翻動的聲音,然後是穿拖鞋的聲音,“我這來找你。”

“雷同學,”我舉起了小白旗,“我告訴你後可不要大驚小怪,不要發生任何聯想,OK?”

“你說了我考慮一下。”

“……我在顧長熙家裏。”

電話那頭安靜了,我知道他肯定在消化這個消息,這是爆發前的沉默,我正準備接受雷一楠驚悚的八卦,沒想到聽筒裏傳來一句淡淡疑問聲音。

“顧長熙是誰?”

我這才想起來,雷一楠沒有選建築學概論的課,而顧長熙又是新來的老師,所以還不認識他。我大松一口氣,剛剛白白戒備一番,答道:“就是一個朋友。”怕他再問,我敷衍兩句,匆匆收了線。

顧長熙的房子老是老,但是朝向很好,我一只腿跪在床上,拉開窗簾,陽光立馬就灑滿了整間屋子,我眯起眼睛往下眺望,樓下有三兩個穿白色運動服的老年人院子裏在打着太極,滿頭銀絲在光照下甚是耀眼。旁邊有兩只狗在花壇中走走停停,到處嗅嗅,很是悠閑的樣子。

我深吸一口氣大清早的空氣,清新、自然。

真是美好的一天。

可心情,在轉身的下一秒,有了180°的轉變。

顧長熙的床單是白色的,上面有淡淡的淺綠色條紋,在我轉身的剎那,我看到這張淺淺的床單中間,盛開了一朵鮮豔的紅花。

——是的,我來例假了。而且在顧長熙的床單上,留下了印記。

我心中大叫不妙,趕緊檢查了身上的T恤和被子。還好,因為睡覺的時候T恤自然地往上卷,所以只有床單上留下了印記。

阿彌陀佛,如來佛祖耶和華,神仙姐姐活菩薩,誰來告訴我怎麽辦?

我當時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卷起床單,一不做二不休,從陽臺上扔下去。可是扔下去後呢?當顧長熙進來看到被剝了皮的床,我要如何解釋?

難道我飛舞着手臂,看着窗外,天真無邪學小燕子,道:顧老師顧老師,它都變成蝴蝶飛走了!

這招肯定不行,顧長熙又不是小孩子。我又想,若是動作快的話,将那塊血染的地方搓吧搓吧,說不定能蒙混過關,可問題是,這一洗,床單中間那塊必定就是濕的,若是顧長熙問起來怎麽辦?

我總不能說,那是我流的夢口水吧?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站在床前,看着那暗紅色的血跡,仰天長嘆:真是悲劇的一天。

怎麽辦……怎麽辦……

難道我要跟顧長熙坦白,說,顧老師,不好意思我親戚來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自己把床單搓了吧……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門外有了響動,我聽見悉悉嗖嗖收拾東西的聲音,然後是由遠及的腳步聲,接着三聲敲門聲起,我的心也随之抽搐了三下,顧長熙的聲音傳了進來:“程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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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節日雙更(一)

我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眼睛盯着門,不知如何答應。

“程寧?”顧長熙又問了一遍。

“顧、顧老師……”我結結巴巴地道。

“醒了?”

“醒了。”

“出來洗漱吧,一會兒我開會順路,送你去事務所。”

“啊?”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顧長熙的拖鞋聲又遠去了。

時間迫在眉睫,而我呆坐在床前,看着床上那一攤血跡,六神無主。愣了半天才想起把自己的衣服換上,可剛換上,催命的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好了麽?”顧長熙問。

“好好、好了。”慌亂中,我順口就答了句。

“我可以進來下麽?”他似乎将手放到了門把手上。

“不!不可以!”我想都沒想,一下從床邊站起來,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

估計顧長熙也在門外愣住了,沒有料到遭到我如此斷然又猛烈的拒絕。半秒鐘後,他的聲音又淡淡傳進來:“那你出來了再說吧。”

腳步聲又遠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長熙八點得去開會,我也得去事務所,拖延下去必然不能解決問題。思來想去,我忽然想到以前在小說裏看到的一個橋段,心中立刻有了計較,我将床單一裹,抱起來就往衛生間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股腦将床單塞到了洗衣機裏面。然後趴在洗衣機上,啪啪啪一陣狂按按鈕。

顧長熙本來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見我出來就站了起來,我估計他本來是想去卧室,但是又被我風一樣的速度吓到了,有些奇怪地走過來。

我一步當前,本能地護着身後的洗衣機。

“怎麽了?”他問。

“顧老師,”我擠出個笑容,結結巴巴地道,“我昨晚睡了您的床單,怕您嫌髒,幫您洗洗。”

他身子稍微往前傾了一下,我立馬擋在前面,“這點小事兒,我就不用麻煩您了。”

“不是——”他往右邊移了一步。

“顧老師!”我打斷他,“我已經加了洗衣粉了!”

他無奈地輕笑一下,指了指水缸,“裏面沒有水啊。”

我小心地回頭看,果然沒有水進去,但是依舊保持着母雞護小雞地動作,戒備地道:“我會弄的,顧老師,您放心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顧長熙眼神稍稍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我生怕他還賴在這裏不走,忙将話題轉移到他身上:“顧老師,您不舒服麽?”

“怎麽?”他問。

我眼神掠過他雙手放在小腹的地方,關心地問:“顧老師您是不是肚子疼?要不回去坐回吧?”

經我提醒,顧長熙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他淡淡道:“沒有。”然後,終于轉身走向了卧室。

他打開衣櫃,取了一根皮帶。

我松了口氣,趕緊反身搗騰洗衣機。

我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邊開關,電源良好,洗衣機的水管子也接上了龍頭,可就是沒有水進來,就在我急得滿頭大汗的時候,又聽見顧長熙在客廳問:“還沒弄好?”

我轉過身去,顧長熙已經穿戴整齊。

“還沒有,”我答道,見顧長熙又朝我這邊走來,又緊張地道:“顧老師,您真不用忙活這事兒!”見他沒有停止,我伸手做制止狀:“您過來我跟您急!”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步伐卻徑直走到了門口。他一邊換鞋,一邊随意地問:“我要去買早餐,你要帶點什麽嗎?”

“沒有!”我将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極力歡送他:“沒有,顧老師,您趕緊去買吧!”

顧長熙沒再說什麽,拎着鑰匙出門了。

顧長熙走後,洗衣機仍是沒有反應。我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跑到廁所洗手臺,擰開水龍頭,終于發現了雪上加霜的事實真相——停水了。

嗚呼哀哉!天要亡我,我有何奈!

我知道北方河流湖泊少,城市用水多為地下水,水源緊缺。不像在我家鄉,水資源豐富,從來不為吃水的問題頭疼。宿舍的吳歡是北方人,曾經一度癡迷于網游,有次居然隔了兩個星期都不洗澡。我們都對她嗤之以鼻,她卻反駁教育我們道:你們都不懂,我這是環保。今天節約一滴水,留給後人一滴血!

這個時候,我真想緊緊握住吳歡的手,跟她說:“你節約了那麽多水,可留給我的還是今天的淚啊!”

不一會兒,顧長熙回來了。

他将東西放到桌上,瞅了一眼衛生間:“都弄好了?”

“嗯,”我點點頭,眼睛只看着桌上的豆漿和小饅頭,“您放心吧。”

顧長熙也沒有多說什麽,招呼我先吃,然後又去卧室拿東西了。

我嘴裏吃着東西,心裏卻惦記着剛剛的事兒,眼睛瞄着卧室,心虛地怕他想起什麽,要是再詳細地問我,我要咋辦。我滴溜溜地瞧着他,看他在卧室收拾了電腦,然後又拿了個黑色牛皮封面的筆記本,一并放進了電腦包裏,走了出來。

當他看到我的時候,他眼裏有了一絲訝然。

我察覺到,停下手裏的動作,嘴裏包着一口粥,努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只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沒事兒,你吃吧。”他繼續說。

我不明所以,目光跟着他逗留了一番,再低下頭,卻發現兩碗粥不知何時已經被我喝光,盤裏的小饅頭,有且只剩下了一個。

不知不覺中,我居然把他的那份也吃了。

我大窘,起身道:“顧老師……”

他不介意地擺擺手,從冰箱裏拿了一瓶可樂,問我:“喝嗎?”

我趕緊搖頭。

他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我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或許是冰鎮的味道刺激到了,他的眉毛微皺,然後抿了一下唇,像是回味。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分,顧長熙一大早起來買的早飯,全都被我吃了,自己只有喝冰冷的可樂。

“顧老師,”我想起以前看的一則報道,忍不住勸道,“可樂喝多了不好。”

“怎麽說?”他揚眉。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報道是說可樂喝多了殺精。

可顯然這樣的話是說不出口的,我換了一下思維,臨時變了一個非常沒有重量的借口:“可樂是甜的,會長胖。”

他不以為然地笑笑,将可樂放回包裏,看了下時間,問我:“好了麽?好了咱就走。”

我狗腿地點點頭,收拾好桌上的快餐盒子,然後去拿自己的包。

在事務所實習用不着背電腦,所以我用的是一個很大方的米奇黑色挎包。盡管肩帶地方的皮革已經有了些許磨損,但我還是舍不得換。一是這包我心儀了很久,二是因為這包着實實用大方,款式經典,顏色經髒,在我最喜愛的包中,名列前三。

雖然,我目前只擁有三個包。

我挎着包興沖沖地走到顧長熙面前時,他已經收拾好東西,倚在門口的櫃子邊看手機。我樂呵呵地沖他宣布:“顧老師,我好了!”

他擡起頭來,似乎對我的反映有一點點意外,但也沒多說,拎起包,道:“走吧。”

雖然昨晚的睡眠挺少,但我精神卻出奇得好。或許是早上的突發事件讓我的神經格外興奮,在車上我忍不住主動跟顧長熙聊起天來。說的是些亂七糟八的零碎小事兒,兒時的趣事兒較多,但我總是一個人說着說着就自個樂起來。相比之下顧長熙就要冷靜很多。他的注意力大部分放在了開車上,偶爾附和一兩句,沒有主動提起任何話題,和我的眉飛色舞形成鮮明對比。

我想,大概是因為早上沒吃飯,所以聊天都會沒有精神吧。

顧長熙将我送到了事務所門前。下車後我揮舞着雙臂,大聲向他致謝道別,過了好遠,還能從車的右鏡中看到我舞動的身影。

一天的光景很快過去。

一般發育健康的女性,都會在随身攜帶的包裏放兩片衛生用品,以備好朋友的臨時造訪。晚上回學校的時候,我想起今天包裏的救急已用,而宿舍也沒有了存貨,于是便去了超市。

然而在掏錢包的時候,我動作凍結了。

裏面有一包紫黑色的東西。

雖然我慣用的品牌是粉色包裝,而作為一名有數年經驗的女性,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麽。

我萬分驚訝,不知何時包裏會出現這樣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居然還是蘇菲夜用加長型。

收錢的胖阿姨非常不滿地道:“小姑娘給你說了進超市的時候要封包的,幸虧我們超市沒有這個牌子,不然你又說不清了。”

我惶惶點了點頭,卻渾然不知應答,心思只放在那包衛生用品上。

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小姑娘?”胖阿姨又提醒我,指了指手裏拿着的兩包粉色七度空間:“你還買麽?”

我回過神,匆匆付了錢,走時又被胖阿姨叫住,居然是忘了拿找補的錢。

事情太詭異了。

我從來不用這個牌子,這肯定不是我自己買的。

那會是誰?

忽然,我靈光一現,拍拍自己的腦子,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上心來:難道是顧長熙?

天哪!

登時我只感覺臉上一陣發熱。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這個想法,但思來想去,除了他,還會有誰呢?我早上的異常反應肯定引起了顧長熙的注意,或許他早已明了,卻沒有點明。所以才會在下去買早飯的時候,自然地問我需不需要帶點什麽。而我卻當時沒有明白,只顧着琢磨如何盤弄洗衣機。

出于教養和禮貌,此時此刻,我也許應該掏出手機,給顧長熙發一條短信,為他的體貼和細心道謝,也為自己的後知後覺表示抱歉。可一想到自己一大早的囧樣,包裏背着他買的東西,還興致高昂地與他高談闊論,就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

同學,如果你那天在學校操場邊,看到一個手裏拿着蘇菲加長型衛生用品,走路魂不守舍喃喃自語忽而用力猛打自己腦門的女生,那一定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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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節日雙更(二)

實習的時光,就是這包鼓鼓的東西,由充實到癟的過程。

即便是這樣,在用完的時候,我看着那桌上那包紫色的東西,我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仍忍不住一陣臉紅,然後又不自覺地笑起來。我想不出顧長熙拿着這東西的心情,他會尴尬麽?會難堪麽?是故作鎮靜若無其事,還是也會臉紅?

手指慢慢撫過那塑料的包裝,我又忍不住研究,顧長熙拿起這包衛生用品的時候,會在哪裏留下指紋呢?會刻意覆蓋住包裝上關鍵的字眼麽?

果然YY是一個自娛自樂的好東西。

就這麽想着,腦袋忽然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就一直發現那天晚上你回來了魂不守舍的。”白白站在我身後,肅然道。

我被下了一跳,又被她的神情逗樂,“你說什麽呢?”

白白搬了個椅子坐在我跟前:“說吧,抗拒從嚴,坦白從寬。”

我啞然失笑,心卻有點虛:“你讓我坦白什麽?”

“那晚,你沒有回宿舍,去了哪裏。”

“你怎麽想着問這個?”

“交代,別岔開話題。”

“我去網吧呆了一晚。”

“網吧賣這玩意兒?”白白朝那衛生用品努努嘴。

“賣啊。”我嘴硬。

“小寧,我那天晚上擔心你好久,”白白垮下臉來,起身,“沒想到你這麽不把我當朋友。”

白白真生氣了。

我們宿舍四個人,從大一到現在,關系一直很融洽。但我和白白因為是上下鋪,關系更是要鐵一些,有事兒都沒有互相瞞過。見她起身時的表情,我心一軟,拉住她的手,嚅嗫着将實情告訴了她。

“我擦!”白白直接爆了句粗口,睜大眼睛,“你們……你們……”

我就知道會有這結果,撫額嘆氣:“白白同學請收起你豐富的想象力,我睡卧室他誰沙發,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白白盯着我研究了許久,見我一臉正經,也不再亂八卦,只是表情依舊狐疑。

“小寧,你覺得不覺得,顧長熙好像真的對你有點、有點……”白白皺眉思索出一個詞,“特別。”

“沒有。”

“真的,你仔細想一下,從上課開始到現在,顧長熙在你生活中出現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一點?”

“不是。”

“他會不會對你一見鐘情?”

“不可能。”

“可你必須得承認你倆真的很有緣分。”

“……”我翻了個白眼。

董白白的八卦固然是空穴來風,但是最後那兩個字,卻莫名地留在了我的心裏。

緣分。

真的有緣分麽?

好像……有那麽一點點吧?比如,他的畫中為什麽會有我的家鄉?比如,我和雷強吃飯也能遇到他?還有,陰差陽錯地借宿他家?還有,那包讓人尴尬的夜用蘇菲。

目光又落回桌上那包幹癟了的粉色包裝上,我本想将它扔進垃圾桶,可現在又改變了注意。我沿着折痕疊了下包裝,将它平平整整地壓在了抽屜的最底下。

日子仍是一天天重複過着。由于項目的原因,我離開事務所的時候比預計晚了一個星期多。暑假的日子剩下無幾,回家的計劃也就此落空。我對外婆覺得愧疚,但是礙于情面,又不好在最後的時刻離開事務所,而且最讓我欣慰的是,這樣算下來,我可以拿到5000塊,完全可以交下學年的學費了。究其根源,我還得感謝雷一楠幫我牽的線,□說吃水不忘挖井人,于是我給雷一楠發了個短信,誠摯地表示了我的謝意。

事務所是很人性化的,實習生離開事務所都會組織一個歡送會。歡送會不是在外面訂餐,而是所裏的人自己買點東西,在小廚房搞一個聚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很有家的感覺。雖然這個假期只有我一個人在那裏實習,但是我們的雷老板還是表示這個必須得有。胡莎提議大家這次吃涮羊肉,所裏的人一致通過。

我有點受寵若驚,很是感動。

晚餐的時候,來了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

“喂——”雷一楠嬉皮笑臉地過來,“不認識我了?”

“沒有……”我放下手中的菜,在圍裙上背了背手,有些驚奇,“你怎麽來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雷一楠探着腦袋在廚房環視一圈,“事務所聚餐這樣的美事我怎能錯過呢?”又轉頭問胡莎,“——是吧,胡姐?”

胡莎正在榨橙汁,仰起臉來,道:“別光吃不做,過來幫我削橙子。”

雷一楠笑嘻嘻地走過去了。

大家聚得差不多的時候,雷老板來了。徐超堆滿圖紙的會議桌收拾出來,很有情調地放了一個三叉燭臺,點了三根蠟燭。只是今晚的主題的羊肉涮鍋,看着盈盈閃爍的燭臺和冒着熱氣騰騰煮着肉的涮鍋,這情景确實是有點——混搭。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吃飯的氣氛。

我是無肉不歡的類型,事務所又都是熟人,所以沒有顧忌形象,吃得大快朵頤。很快碗裏的料都被沾完了,我看麻醬放在雷一楠一側,于是向他伸手,大聲說:“再給我來點尿。”

涮鍋裏的筷子剎那間都停住了,只有紅色的鍋底在翻滾。

雷一楠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我察覺到周圍人反應,回想剛才說的話,終于意識到不妥。我本來是想說再來點“料”,但是因為自己是南方人不太分L和N的音,剛上大學那陣還被同學善意地笑了好一陣,下定決心苦練普通話,終于改正了這個毛病,誰知剛剛吃得太高興,一沒注意,将“料”說成了“尿”。

太窘了。

我正準備解釋,雷一楠卻早已反應過來,放下筷子誇張地拍着桌子,狂笑起來:“你說加什麽?說的什麽?”

胡莎他們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的臉一下就紅了,有點不好意思,趕緊岔開話題沖雷一楠道:“把麻醬給我。”

雷一楠卻端起麻醬,仔細看了眼,大笑道:“不成,這不是,你要的還要去現取呢。”

我更加窘迫了,佯裝生氣道:“別鬧了,趕緊給我。”

雷一楠仍是大笑不止,絲毫沒有把麻醬給我的意思。

“好了,雷一楠,”雷強笑着制止了雷一楠,“飯桌上說這個你煩不煩。”

“叔叔,你可太小瞧程寧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在你的想象範圍之外。”雷一楠終于放棄這個話題,将麻醬遞給了我,卻轉向了另一個話題, “有次我跟她抱怨,說最近吃什麽拉什麽,腸胃不太好,你猜她怎麽說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掃視周圍一圈,飯桌上的人非但沒有覺得惡心,還一臉好奇地看着雷一楠。

天哪,事務所的人口味也太重了。我心驚。同時飛給雷一楠一個眼刀,警告他要是再敢破壞我的形象一點,回去有他好果子吃。

“她啊……”雷一楠慢悠悠地賣起了關子,瞄了我一眼,卻更加得意,毫無禁忌地道:“程寧居然跟我說,那你幹脆直接-吃-屎-好了。”

張叔一下笑噴了出來。

我徹底落拉了臉,争辯:“雷一楠你瞎說什麽。大家別信,他胡謅的。”

大家卻笑而不語,用一副欣賞打情罵俏的神情看着我倆。

我恨不得直接給雷一楠的嘴上貼個封條。

“這臭小子說話都不經過大腦,”雷強夾了一塊兒羊肉在鍋裏涮了涮,打着圓場,然後又冒了句話,“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女朋友。”

我幸災樂禍地瞅了眼雷一楠,心想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噢,對了,多行不義必自斃。

雷一楠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還逞強道:“叔叔你說這個幹什麽?圍着我轉的女生多了去了,我一個都瞧不上。”

我埋頭吃東西心裏偷笑,是啊,可問題就是偏偏出在這裏啊。

雷強不信,扭頭問我:“是這樣麽,小程?”

“啊?……哦,嗯——是這樣的。”

“說來聽聽。”

“這個……好像是有女生給他寫過情書吧?”

“是嗎?”雷強來了興趣,“然後呢?”

“下文我就不清楚了,”我将皮球踢給雷一楠,“這事兒得當事人才清楚。”

雷一楠瞪了我一眼,草草含糊道:“沒看上。”一副擺明不願交代的樣子。

雖然我知道內在的原因,但是惡趣味想看他的好戲。

雷強轉向我,問道:“小程也不知道?你倆關系不最好了麽?”

言語中頗有試探的意味。

我心一驚,撇開自己:“這我真不知道。”

“我還以為,你倆什麽都會說呢。”雷強開玩笑地道,眼神卻有點意味深長。

我目光掃過雷一楠,卻發現他明顯已經發現雷強的言外之音,卻一副不肯解釋的樣子,不懷好意地看着我,我心裏嗚呼一聲,莫不是雷一楠要我做他的擋箭牌?

雷強抿了口果汁,接着八卦的風,又問:“小程呢?你有沒有男朋友?”

我羞澀地搖搖頭。

雷強哈哈一笑,看了眼雷一楠,拖着尾音“哦——”了聲。

雷強沒說什麽,但這個“哦”卻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事務所的人眼神一亮,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我怕雷強再繼續話題,趕緊岔開話題:“老板別只說我們呀,您也給我們分享一下您跟嬸嬸的故事吧。”

語音剛畢,雷強表情一讪。

我詫異,看向雷一楠,他的面露詭異之色,欲言又止。

我心虛起來,莫不是這觸到了雷強的禁區?

胡莎一句話道明了原因,她打趣地道:“怎麽可能,老板追了Jeff那麽多年,一直還單着呢……”

我目光一頓,不由移向雷一楠,卻發現他也正凝神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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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那日飯吃到一半,雷一楠中途接到個電話,支吾幾句便神色匆匆地走了。我個人理解為是他跟我撒了謊讓我說錯話,心裏愧疚,不敢直面我,所以臨時遁走。念在他介紹了這麽好的實習機會給我,我也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跟他深究。

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就開學了。

每學年開學的時候,學校都會做一個調查,讓學生填寫一份問卷。問卷分兩個部分,前個部分是自己對自己上一學年的總結和這學年的展望,下個部分是你寫一些對學院、學校的一些意見和建議。

前半部分還好,學院的導員都會認真看,而後半部分,我們私底下認為,就是撐門面打醬油的。問卷每年都寫,也從未發現學校有什麽質的改變。比如我們曾經認真地提出宿管阿姨的事情,卻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我們甚至懷疑這些白花花的紙收上去後,是否真的有人看過。

一般開學時班主任陶青會組織大家聚一聚,喝點咖啡聊聊天,這個時候順便就将這份應付的差事了結了。因為覺得沒有人會看,所以我們在給學校的建議那一欄寫得也不甚認真,頗有調侃的味道。有好幾次陶老師看見都很無語,又好氣又好笑。

今年也不例外,周一收到班長李靜的通知,說周三在東門咖啡廳,全班聚會,不見不散。

在去的路上,白白問我:“你今年有啥對學校想說的?”

我笑:“沒啥好說,就想問問學費能不能再便宜點,你呢?”

白白想了想:“我最近讀了一本書。”

“什麽?”

“一本林徽因的傳記,叫《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這有什麽關系?”

“我想跟校長說:校長,開學了,這空調,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若安不好,夜晚走路小心點。”

“哈哈……”我被白白逗笑了。

短信通知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我們到的咖啡廳的時候同學已經來了不少。建築學是小班教學,我們班總共才20來人,圍坐咖啡廳露天吧臺一圈。吳歡和喬娜先我們一步到,給我倆占了座。

見人來得差不多了,班長李靜就發了調查問卷。假期有的同學去實習,有的回家,有的出游,許久沒見,大家一邊聊一邊寫,很是熱鬧。忽然不知誰從人堆裏冒了句話出來:“都三點二十了,陶老師怎麽還沒來?”

大家一下安靜了,又有人道:“不對啊,陶老師不是懷孕了麽?還能出來給我們開班會嗎?”

這句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想起6月份的時候在系裏碰到陶青,那時大概她就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吧?這樣一算,這會兒正是應該待産在醫院,怎麽還會來學校?

同學們都心覺奇怪,目光看向發通知的李靜。李靜掏出手機,向大家展示,表示自己的清白:“這是陶老師給我發的短信,我念給你們聽:李靜你好,請通知班級同學周三下午三點在東門咖啡廳聚會。謝謝!”

有人将信将疑地拿過來,看了一遍,還真是陶老師發過來的。

這事兒更詭異了。

有人建議李靜給陶老師打個電話核實一下。

就在大家議論紛紛之時,董白白碰了碰我的肩,眼睛卻盯着門口:“小寧,你看那人是誰?”

我扭頭看去,只見一個熟悉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