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反問他,“你呢,你怎麽打算的?”
“我只能出國,我們一家人都是這個套路:在國內念本科、出國鍍金,最近我爺爺說,我小唐妹本科也不要在國內念了,已經幫她聯系好了美國的學校,跟我一起走。”
“哦,那挺好的。”我有點羨慕。
“有什麽好的?你的每一步都被人安排好了,自己一點選擇權都沒有。到現在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喜歡這行呢。我其實最向往的就是開着敞篷車滿到處跑,周游世界。哪天如果我跑到西部鄉村去當老師,你也別覺得奇怪。”
“知足吧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汽車搖晃,我輕輕給他一拳,“那你準備去哪個學校?”
雷一楠稍微停了一下,然後說了個在建築學響當當的美國學校:賓夕法尼亞大學。
我一時怔忪,心裏被什麽無形地東西扯了一下。
“別用一副愛上我的表情看着我,”雷一楠解釋道,“因為我們家很多人都從那裏畢業……”
“我知道,挺好的。”我由衷嘆道,腦子裏有些東西翻出來,場景就像車窗外的行道樹,一幕幕往後褪去。
雷一楠看了我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學建築就得出國學。國內起步晚,直到民國時期才開始有建築學這一說,很多建築鼻祖像梁思成、林徽因、童寯都是取經西學才榮歸故裏的。國外技術新、視野廣、平臺大,有你想象不到的寬廣世界……”
“你瞎咕哝些什麽呢?”我打斷他。
“沒什麽,”他嘿嘿一笑,“要不你也跟我出國吧?”說罷微微一笑,面帶蠱惑,甩出一個十分誘人的誘餌,“我可以幫你搞定推薦信。”
我先是被他誇下的海口吓了一跳:對于出國,教授的推薦信很重要,很多人擠破腦子去好一點的工作室無償貢獻自己的勞動力,往往就是希望最後工作室的頭頭能給寫一封推薦信。又轉念一想,或許雷一楠真的還能做到這一點。但是這又能幫到我什麽呢?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我故意擺出一副見鬼了表情看着他,稍緩,癟癟嘴,實話實說地道:“沒錢。”
雷一楠盯着我沒說話,那神情像是在猶豫什麽,而這時,車到站了。
我們到的時候,Jeff不在。與我一起做模型的還有兩個其他學校的。我正準備假惺惺地向雷一楠表達了誠摯又深厚的謝意,不巧他電話響了。他瞄了我一眼,轉過身鬼鬼祟祟地說了兩句便撂了,然後便向我道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兩個女生很八卦,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送你這人是你男朋友嗎?挺帥的。”
我透過玻璃窗向外望去,冬日樹枝稀疏,門外高大的楊樹下停着一輛拉風的銀色跑車。一個穿着大紅色羽絨服的妖冶男風情萬種地靠在車邊,耳垂處閃過一點光。雷一楠大步走向他,倆人上了車,引擎一聲低鳴,車開走了。
我一挑眉毛,聳聳肩,好笑道:“怎麽可能。”
在工作室的第三天我才見到JEFF。她出差歸來,一路風塵,看到我,熱情地過來和我做了個擁抱,連懷抱裏都還帶着少許外面寒冷的氣息。我明顯感覺到工作室因為她的回歸氣氛産生了細微的變化,果然,JEFF回歸也帶來加班的消息,前幾日5點半準時下班的好日子一去不複返,今天晚上大部分人都留下來吃工作餐。
“怎麽樣?還适應麽?”吃完飯,JEFF端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走到我跟前。
“挺好的。”我朝她微微一笑。
寒暄一陣,JEFF向我聊起這個項目:“這個是一個免費的項目,在西部的大山裏面。我們希望能改善當地孩子受教育的情況。為了增大它的可實現性和降低它的成本,我們盡量做得原生态一些,我剛剛跟當地政府做完彙報回來。”
看着JEFF一臉疲憊的神情,我不禁肅然起敬,道:“這是公益項目,應該大力推廣。”
JEFF朝我莞爾一笑,道:“說起來,還是你們顧老師牽的頭呢。”
顧長熙?我疑惑地看着JEFF。
JEFF接着道:“顧長熙回國之後,在西部偏遠地方呆過一段時間,對那裏的生存條件和教學設施深有感觸。很早之前他便跟我說起過這個,我也是個公益熱心人,便一拍即合,他負責找贊助商,我負責出方案。只是回國之後很多事身不由己,拖到現在才真正開始實施。”說到這裏,JEFF臉上竟有一絲愧疚之情。
可我的心思還放在她的前半段話上,顧長熙曾經去西部支教過?
他怎麽會去那裏支教?這是不是有點太大材小用了?
“你不知道這事兒?”JEFF讀懂了我的神情。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忽然深思一動,一個念頭如深海裏一滑而過、粼光一閃的游魚,問:“是不是在敦煌那邊?”
JEFF稍愣,問:“那你怎麽知道在敦煌?”
我想了想,摸摸腦袋,只道:“十一去敦煌玩的時候碰到顧老師,所以瞎猜的。”
JEFF看我的表情有點古怪,盯着我問:“你在敦煌碰到顧長熙?”
“嗯。”我被她看得有點發虛。
JEFF的眼睛在我身上逗留,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獲取更多的信息,我鼓起勇氣直視她,問:“怎麽了?”
“哦,沒什麽。”JEFF淡淡地應了句,明顯不願多說。
“JEFF,”我露出一副八卦的樣子,問:“你跟顧老師怎麽認識的?”
JEFF回答很簡單:“你們顧老師在美國其實已經小有名氣,華人圈子又小,就認識了。”
“嘿嘿,”我趕緊跟進,“那他有沒有女朋友?”
JEFF警惕地看我一眼,“學生八卦老師,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說說嘛,”我眼巴巴地露出無辜的眼神看着她,開始撒嬌賣萌,“我們都很崇拜顧老師。你知道嗎?他被列為我們學院鎮院之寶,他的粉絲都諧音叫“西施”,他的一切都被我們熟知,包括他最喜歡的顏色、最愛吃的食物、最喜歡聽的音樂,甚至他的三圍。可唯獨在感情這片,我們一無所知……為此我們感到很遺憾,深覺自己不夠專業、不夠資深,不少西施一想到這點,走路走着走着就哭了……”
JEFF聞言笑起來,口風也有了一點松動:“我只知道一點點。”
我立馬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少女的祈禱”賣萌姿勢,一臉憧憬地看着她。
JEFF想了想,沖我眨了眨眼睛:“有一個吧。”
雖做過心理建設,可聞言心中還是一抽。我勉力穩住心緒,不讓自己的表情露出破綻,仍是一副好奇的表情,也朝她眨了眨眼睛,繼續問:“然後呢?”
“然後就是——”JEFF 伸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章的主題是,
你不在江湖,江湖卻還有你的傳說。
顧老師也算是間接出場啦~
這章又是4000+字。撒花~
話說下章要不要顧老師出場呢?要不要出場呢?
有沒有“西施”的想念?有沒有尖叫聲?讓我聽到你們的聲音……
☆、42煉愛
“沒了”是什麽意思?
我心裏千回百轉的繞着彎,是話到這裏沒了、還是感情沒了、還是人沒了?
要是後來分手了,又是為何要分手?
那現在呢?
顧長熙去甘肅和她有關嗎?
我,又和她有關嗎?
無數思緒像藤蔓一樣蜿蜒纏繞在我的腦海,脹得我透不過起來,只覺得前女友真是個無比強大的物種。我想趁這個機會問明白,可恰巧身後有人高呼JEFF的名字:“JEFF,過來看看這個角度怎麽樣?”
JEFF應了一聲,像得到援救一樣,端着咖啡走了。
一肚子問題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咽下,我坐在模型邊,看着這個巨大的沙盤,心亂成一鍋粥。我最讨厭這樣話說一半便懸吊在半空中,就好像你看見一個高高挂在上面的誘餌,踮起腳揚起脖子張着嘴,卻始終夠不着,感覺脖子已經骨質增生、嘴裏口水已流了一地,卻仍是只能幹瞪着眼看着,束手無策。
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的人。
我悶聲嘆了口氣。
事情一旦過了說話的點和氣氛,就很難再提及了。
事務所外面有一塊小小的庭院,四周種着耐冬的植物,地下鋪着細碎的鵝暖石,東邊有一塊小地準備弄一些娛樂休閑設施,一群工人在那裏忙忙碌碌地搭建腳手架。最後一天中午歇息的時候,我端着奶茶看着這外面的景致發呆,忽然就進來一人,再定睛一看,稍微有點詫異,緊接着心裏不懷好意地一樂。
——雷強來了。
“雷叔叔。”我從飄窗上跳下來,跟他打招呼。
雷強見我一愣,然後笑道:“小程?跳槽到JEFF這裏來了?”
“沒,”我捧着暖手杯不好意思地道,“過來幫幫忙而已。”
“JEFF找的你?”
“不是,”我道,“雷一楠介紹的。”
雷強微微挑眉,然後點點頭,轉而道:“我先進去找JEFF了。”
“好的。”我心照不宣地跟他示意。
我想JEFF和雷強也挺有意思的,雙方認識多年,應該都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可為什麽不放□段在一起呢?自從知道雷強堅持不懈追求JEFF多年卻不得之後,每次看到雷強,我都覺得他若無其事的外表下面總寫着四個大字:欲求不滿。而再反觀JEFF,沒結婚沒生孩子的女人總是老得很慢,雖然幹建築這行很辛苦,但JEFF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從內而外的美麗和味道,如同被歲月和經歷打磨過的璞玉。
正想着,我的那顆八卦之心不知不覺又癢癢了,忽然後腦勺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
“想什麽呢,叫你都不應。”
我扭過頭去,不知何時雷一楠也跟着來了。
“老敲我腦袋,小心自己腦袋有天被砸。”我問,“你怎麽來了?”
“你今天最後一天,發工資,我等着你請客吃飯答謝恩公呢。”
“誰說要請你吃飯的?”
雷一楠掰着手指頭,數了數,“類似這樣的實習經驗,我少說也幫你找過兩三次了吧?你少說也有五位數的進賬了吧?這麽好的機會我自己都沒舍得用,留給你,你不應該對我懷着一顆感恩的心嗎?”
“是嗎?”我想了想,看着他那副勝券在握的臉,道,“一般是這樣的,古人常說‘大恩大德,無以回報’,我覺得挺對的,無以回報就不報了。”
“你可真夠狠的。”
“多謝。”
“還很扣門!”
“大恩不言謝。”我優哉游哉地喝了口奶茶。
看着雷一楠那副恨恨不平的樣子,我頓覺心情大好,怪不得雷一楠平時愛捉弄我,原來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的痛苦上是一件這麽快樂的事情。我樂了兩分鐘,忽然想起一事兒,賊眉鼠眼地往裏瞅了瞅,放下茶杯,把雷一楠拉到外面,問:“你知道你叔叔、JEFF、還有顧老師他們都認識嗎?”
“不知道啊,怎麽了?”
“哦,”我有點洩氣,“那沒什麽了,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怎麽想起問這件事兒?”
“好奇而已。”我嘟嘟嘴,目光掃過遠處那一片在冬季裏仍青翠的植物,暗嘆一聲,從翻出兜裏翻出鑰匙串,有一下沒一下地拉着卷尺,讓它伸出來又彈回去、伸出來又彈回去。
“你是想打聽顧老師的消息嗎?”雷一楠問。
“算是吧。”我心不在焉地道。
“你對他很好奇?”
“很多人都對他很好奇,不是嗎?”我反問。
“程寧你知道嗎?”雷一楠面對着我,居高臨下地道:“你每當心裏有鬼、或者不好意思、或者不自在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小動作,要麽是撓腦袋、要麽是捋頭發、要麽就是開始折騰東西。”
雷一楠明顯話中有話,我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雷一楠,一字一句地道:“我、怎麽、心裏、有鬼、了?”
“你不用這麽激動,我就是說說而已。”雷一楠将手揣到兜裏,若無其事地道。
我一聽更惱,皺眉追問,“我、怎麽、又、激動了?”
“你看你就是這麽敏感,”雷一楠輕描淡寫地道,“我不過總結一下你的習慣性動作,又沒有爆料我叔叔和JEFF的-奸-情又沒有說你和顧老師有一腿,你這麽敏感做什麽。”
一聽到最後一句,我有些急了,緊緊地看着雷一楠,嚴肅地警告他:“注意你的言辭用語。”
雷一楠也緊緊地盯着我,絲毫不退讓地問:“哪一句?”
“每一句!”
雷一楠雙眉緊擰,眼神卻忽然忘我頭上看去,臉色驟變,只聽見身後一聲驚呼“小心!”我心頭一慌,下意識地要轉身,可還沒有有所動作,卻被人狠狠一推,驚慌失措間只見一根帶着鐵鏽的鋼筋腳手架直直地砸向雷一楠的頭頂,我尖叫一聲,眼前之人一米八的個應聲倒下。
“嘭哐!”金屬管子落在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音。
“雷一楠!”我大叫着跑過去。
我過去摟起雷一楠的頭部,一道血很快從前額發髻的地方流下來。我不敢去動他的傷口,慌忙從口袋裏掏出餐巾紙擦拭他的血。他的神思似乎有一點恍惚,像是不明白發生什麽事兒,看着我也像不認識我般,我心裏一陣莫名地害怕,又難受得要命,慌慌張張、結結巴巴地問:“雷一楠,你、你……”
雷一楠緩緩回神,對上我的眼睛,緩緩恢複了一些光亮。他伸出右手抹了下前額,看了看,只道:“流血了……”也許是感受到了痛,他的眼角不自覺一抽,喃喃道:“真他媽疼……”左手下意識地試着從地上撐起來。
我趕緊制止他,“你別動,我們馬上去醫院!”
外面的聲音驚動了室內的人,雷強和JEFF也聞聲跑了出來,一見這情形,JEFF當機立斷:“我去開車。”雷強大步走過來,看着地上的鋼管,沉着聲音問:“怎麽回事?”我馬上道:“鋼管不知為何倒下來了,雷一楠為……”雷強只聽了半截,便扶起雷一楠,起身的那一剎那,雷一楠頭上的血徑直順着臉流下來,滴到了地上。
鵝卵石上濺出了一朵花,紅得觸目驚心。
我心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一揪,又想起一事兒,急急忙忙返回工作室拿了一卷餐巾紙,塞進我的包裏,一并帶出來。返身的時候,JEFF已将車停好,雷強扶着雷一楠踉踉跄跄地往車那邊走,腳步明顯有些輕浮,走得歪歪扭扭,像是多少天沒有吃飯一樣。若是平時,我肯定會借機對雷一楠明朝暗諷一番,而此時見着此情此景,卻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走到快車門的地方,雷一楠忽然停住,撐着車門俯身吐起來。
我的心裏又是一沉,努力控制住在眼裏打着轉的淚水,三步并作一步地奔了過去。
一陣手忙腳亂的檢查後,雷一楠被确診為顱外出血,伴有輕微腦震蕩,好在沒有傷及大腦內部,但由于有嘔吐和眩暈現象,醫生建議我們留院查看半天。
我靜靜地立在雷一楠的床邊,雷強去交錢辦手續,JEFF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雷一楠的頭部被裹了一圈厚厚的紗布,像一個誇張的緊箍咒。他閉着眼睛,安靜地睡着了。他的睡相安靜而沉穩,呼吸綿長,與平日聒噪浮誇的形象判若兩人。冬日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在光潔的牆面上打出一片黃色的溫暖。
在來的路上,我已經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跟雷強和JEFF說了個大概。他們并沒有怪我,反倒安慰我讓我別自責,而我自己明白,若不是因為雷一楠,現在寫在床頭的病人名字就是“程寧”。
一想到今日對雷一楠說的第一句話,心裏又是愧疚難過幾分。
本是開玩笑的話,沒想到卻一語成谶。
“JEFF,”我趁着這會兒雷強不在,吞吞吐吐地開口,“我會把醫療費補上的。”
JEFF訝異地看着我:“你補什麽?雷一楠是在我的地方被砸的,按理說也是我給出啊。”
“可是……怎麽說也是因為我雷一楠才躺在這裏的。”
JEFF搖頭笑笑,拉過我的手讓我坐下來,輕言細語地道:“小寧,別想太多,雷一楠本來也沒什麽事兒,對不對?這跟你沒關系,不要什麽相幹不相幹地都往自己身上攬。雷一楠想英雄救美,那也要付出點代價,英雄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我低着頭,沒仔細琢磨這話,只勉強“嗯”了聲。
JEFF又道:“搶着跟你雷叔叔付住院費,還不如買點好吃的給雷一楠補補。”
我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就要起身:“那我馬上就去買。”
JEFF又一把拉住我,好笑道:“不急這一會兒,剛剛跑上跑下你也累了,先坐一會兒。再說雷一楠睡着,你買來他也不能吃。”
我被JEFF 的溫柔搞得有點無措,無端想起公安機關審嫌疑人前,總會和顏悅色地進行一番推心置腹,砰砰升起一種不安的預感,果然,隔了會兒,JEFF看着我,半開玩笑地道:“小寧,你和小雷是不是在……?”
JEFF話只說了一半,可我立馬明白剩下一半是什麽。我心裏咯噔一下,連連擺手否認:“沒有,JEFF,你誤會了。”
JEFF對我的反應毫無意外,只看着我笑:“害羞?”
“沒有、沒有,真沒有。”我澄清。
JEFF意味深長地道:“上次雷強給我說,你去他那裏實習,也是雷一楠牽的線?雷一楠很少有女性朋友,即便有,介紹去雷強那裏實習,你也是頭一個。小寧,雷強是雷一楠的叔叔,帶你去那,便相當于見了他的家人。如果不是關系匪淺,雷一楠會這麽做麽?”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麽一層,聽Jeff這麽一說,陡然一驚,發現好像自己已經被雷一楠繞到一個大圈子裏面,很難自圓其說。我又想起那次在雷強工作室聚餐,雷強有意識的試探,而雷一楠明白,卻執意拿我做擋箭牌,不肯多做解釋,頓時心中大叫不好,只怕這樣下去,事情會越演越真,到最後更是難以澄清了。
我急得額上出汗,“JEFF,你聽我說,真不是這樣,你們都誤會了,雷一楠這麽做,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最關鍵的信息就要脫口而出,而就在這節骨眼上,JEFF身後一直安睡着的雷一楠,忽然睜開了雙眼。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又緩緩擡手指了指腦袋上的繃帶,意有所指,于是我的話被成功地阻截在嘴邊。
心裏那個無奈和恨吶!
門口湧進一陣風,我只覺人生無比的凄涼。
雷強拿着一沓票據進來了,後面跟着兩個白大褂護士。
JEFF清清淡淡地沖我彎着眉眼一笑,并不在乎我沒說完的話,起身向雷強詢問信息。兩個護士開始擺弄儀器,查看輸液瓶,又擺放了一大推藥品。
再看一眼床上之人,那人閉着眼睛,俨然一副安然熟睡狀。
作者有話要說: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更新的頻率是隔天一更。
要是出意外的話,我也不知道了……【捂臉遁走】
這兩章是過渡章節,
我知道對于很多人來說沒有楠竹女主對手戲的章節都是廢話,
但是也是必要的啊親!【迎面兩條面條寬淚】,
話說這雷一楠我越寫越愛了,
腫麽辦腫麽辦,
要不要扶正?
師生戀、師生戀……!
要不讓他和顧老師一對好了!
☆、43煉愛
雷一楠這頭的事兒還沒有解決,我的電話匆匆又響了起來。來電是老家C市的區號,號碼很陌生,我狐疑的接起來,沒聽兩句,心就皺縮起來。
——外婆血壓飙高,已住院。
電話是鄰居阿聰打來的,跟我大致說了下外婆的情況,昨天他去家裏查電費,外婆忽然暈厥,送往醫院一查,血壓居然飙到了200,醫生立馬讓住院觀察。我心裏一急有些責怪地問怎麽不早點告訴我。阿聰在電話那頭頗有些無奈地道,是外婆不讓,說不應讓我分心。
我一聽眼淚就下來了。外婆身體還算硬朗的,怎麽就忽然血壓不穩住院了呢?
挂了電話,我跟雷強和JEFF說明了情況,立馬買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家。
因為訂得急,機票一點折都沒有打。這會兒我也來不及心疼錢,心心念念着外婆的情況,祈禱能快一點到家。
五個小時後,華燈初上時,我提着行李,蹑手蹑腳地走進外婆的病房。
病房是三人間,電視開着,低聲播放着新聞聯播。靠外兩張床上都住有人,一位是中年婦女,病床周邊擺了一大圈的鮮花,一個跟她輪廓相像的年輕女子坐在一旁給削蘋果,水果刀和蘋果皮發出細小的摩擦聲音。中間那張住着個老頭,旁邊放着盆水,騰騰冒着熱氣,護工這會兒正在給他擦拭身體。
外婆在最靠裏的那張床上。此刻她歪頭睡着,右手露在外面,液體從透明的塑料管進入她的身體。床邊的櫃子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個樣式老舊、磨得發光的保溫杯。
我鼻子一酸,那個杯子,比我年齡都還大。
也許是好心人見她睡了,便關了她那頭的燈,卻顯得那個角落更加孤獨昏暗。
這個場景讓我陡然想起了一年前那個似曾相識的場景。心裏害怕抖動地厲害,一陣強烈的酸意不可抑制地湧上來,我默然大罵自己不孝。
我走過去,輕輕捂着外婆的手背。老人的手很瘦,皮膚松弛,不均勻地覆着些老年斑,上面青色的血脈凸顯,金屬針頭埋在裏面,藥水由此進入,手冰涼。
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悄然捂了一會兒,感覺到她的手漸漸轉暖,便扯了被子給她蓋上。
正巧阿聰從病房外面進來了。
我起身迎去,阿聰見着我心裏也踏實了很多,将情況跟我說了一遍,我越聽心裏越涼,愧疚感鋪天蓋地地湧來,幾乎要将我淹沒。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敢确信地問。
“是啊,”阿聰瞄了一眼熟睡的外婆,嘆口氣道:“今年這是第三次了。”
“可是……”可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阿聰又道:“你外婆心疼你,硬是不讓我們說。前兩次只是血壓高,我陪着她來醫院開了點藥,便也壓下去了。可這次不知怎麽就這麽狠,一下就暈倒了。”末了又神情緊張地盯着我,囑咐道:“可別說是我叫你回來的,就說是你自己回來的。”
我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消化着阿聰的話。他的每一句都讓我聽得心驚膽戰。又聽得阿聰道:“小寧你讀書遠,但老年人沒照應也不行,年歲大了,血壓很是問題。原來住你樓上的張婆婆,還記得麽?上個月腦溢血突發,在午睡時候就不聲不響地走了,最後一句話都沒留下。”
我聞言又是一驚,心跳如雷。阿聰無不惋惜的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建議你在家裏請個護工,或者,最好讓你外婆去你舅舅那兒。”
我想了片刻,有些猶豫。
阿聰看着我,語重心長地道:“小寧我虛長你幾歲,說話沖了點你也別在意。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外婆,她這一走,國內就只剩你一個人了。可是你想過你外婆沒?你一年也就是寒暑假的時候能回來陪着她,三百六十五天你最多能陪她不到兩個月,也就是一年天數的零頭,那剩下的兩百多天呢?她得一天一天的一個人孤孤零零地熬過。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外婆跟張婆婆一樣,在你不在的兩百多天裏的某一天走了,那怎麽辦?你想過沒有?”
我猛然一驚,回想着阿聰的話,心裏愈發難受,窗戶上倒映出外婆瘦弱的身影,良久,我低低地道:“只怕外婆不願意。舅舅倒跟我們說過好幾次,外婆總嫌遠。”
阿聰搖頭:“你外婆是放不下你,特別是去年……”
阿聰說到一半便沒說了,我知道他指的是去年母親去世的事兒。外婆膝下一共一兒一女,舅舅讀書頗有天賦,大學畢業後工作了兩年,覺得水平不夠,便趕在八-九學潮前出了國。在美國辛苦打拼了幾年,拿了綠卡,漸漸安頓下來。外婆也去美國玩過一次,可只呆了一個月便回來了,只說那裏聽不懂也說不出,跟個瞎子聾子似的,沒意思,再也不願意去了,聽得我們直笑。那時國內還有母親和我,還可以照顧外婆。可去年母親一走,國內便只剩下我和外婆相依為命。舅舅很害怕外婆白發人送黑發人心裏難以承受,回來奔喪的時候便跟我們商量過,問外婆要不要過去跟他生活。可外婆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我知道,她留下來,主要是因為我這個還沒有自立的孫女。
我沉吟半晌,做了決定:“謝謝你阿聰,我會跟外婆做工作,等過完這個年,她血壓穩定些,便讓她舅舅去那裏。”
有了這個決定,這個年我過得格外珍惜。巧的是這一年的初一是2月14日,恰逢情人節,除了滿天飛的複制祝福短信,還有滿大街的玫瑰花。
晚上摻了外婆散步回來,外婆忽然問:“小寧,你有沒有談朋友?”
我一愣,外婆什麽時候也開始八卦起來,直道:“哪有,沒有的。”
外婆又問:“那有沒有人給你送過花?”
我直搖頭,心裏被什麽東西輕輕搔過,“沒有的。”
外婆瞪我一眼,頗為不滿地道:“你們同學也太沒有眼光了,我們家小寧這麽優秀,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的。”
我抿嘴一笑,笑得有些苦,心裏只道:這輩子,唯一收到花,也就顧長熙轉手送的那束烏龍花。
外婆瞅我的地表情又道:“要是小寧有喜歡的人,也可以主動去追求,我老太婆支持你!”
我只含笑應允:“好。”
此時有人放了煙花,整個夜空綻放出大大小小絢麗的花朵,硫磺味充斥着周遭,渲染出濃烈的節日氣息。
我望着天空不由出神,本沒有想起那個人,外婆這一提,我又不自覺地想到他。
在這舉家團聚的日子裏,顧長熙回國了嗎?
今天是春節,也是情人節,他會和誰一起過?
他會思念誰嗎?她嗎?
會,又那麽一點點想到我嗎?
兜裏一陣震動打斷了我的思緒,掏出來一看,不禁樂出了聲。
雷一楠發了條短信過來,他這樣寫道:做人就要喜羊羊,開心何必去偷菜!人生茶幾杯洗具,豁達欣賞你最帥;情人節裏把年拜,迷戀哥哥就來愛!
我給他回了個最簡單的節日快樂,然後順手把他的短信複制了,靈感一來,把最後一句改成“其樂融融把樂開懷”,便準備群發出去。
剛按發送鍵,手機便提示我,同時選的發件人太多,要删除幾個。
我的手機比較老舊,只能同時群發10個人,我指着屏幕挨個挨個數了10個人,恰恰只多了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顧長熙。
也許這就是天意,我想。我删掉他的名字,再按發送鍵,一串信息帶着新年的祝福,暢通無阻地散播了出去。
短信走了,而我的心卻莫名堵住了。
我拿這手機發了半天呆,終于鼓起勇氣下定決心,調出顧長熙的號碼,寫道:“新年……”
我只跟他說“新年快樂”,就像跟陶青說的一樣,跟所有學生給老師發的短信一樣。
可“快樂”兩個字還沒有編寫,我便又改變了主意,停了下來。
算了。
寫了和沒寫一樣,就像,喜歡和不喜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應朋友之邀,
去看了《少年派的奇幻之旅》。
電影挺不錯的,有幾個場面讓人嘆為觀止。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睡着了。
因為我實在是、太、累、了……
最多還有一章,顧老師就回來了……
☆、44煉愛
過完年,還沒有在家呆到元宵,學校便開學了。
到了大四下,每個人明顯都不同了。建築學雖說是五年學制,但我們實際呆在學校時候,還是在集中在前四年。大五的上半學年是去單位實習,下半學年是畢業設計。但往往在大四下,最後一門課出了成績,大家的去向就基本明顯了:要出國的同學忙着去學校教務處開證明、算績點、 提前實習碰瓷找各種渠道請著名教授寫介紹信……決定留在國內的同學,先看自己能不能保研,若能保研,OK,順利通過高枕無憂,大五一年也會格外輕松,上半年實習,下半年游遍中國;若不能保研,兩條路: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
所以大四這一年尤為重要,特別是最後一學期頗有點一錘定音的意思。正因這樣,大家都卯足了勁,希望最後成績單上的分數能高一點。學院輔導員給我們開過幾次動員會,各種政策和公示也陸陸續續地在三樓公告欄貼出來:有先支教兩年再回來保研的、有先參軍再保研的、有獲獎保研的,當然名額最多的還是靠自然綜合排名取前20名保研的。
我私下估量了一下自個的分量,支教、參軍保研的就別想了,一是自身不太願意、二是即便我願意也沒有份——條件之一便是要求報名學生是優秀幹部;競賽保研也沒戲,因為大學四年我忙着接私活,根本都沒有正兒八經參加過什麽競賽。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排名了,我的成績是屬于中等偏上的那種,高不成低不就,建築學我們這屆4個班百來人,要排到前20名,我還是有點困難。但最關鍵又最慶幸的是,排在前面的諸多牛人同學都會不屑地放棄保研資格,選擇出國,這樣一來,排在後面的同學便順利前進,參加保研。
只是不知道我們這屆前面會走多少人,幸運之神會不會降臨到我頭上。
從內心來說,我還是挺想保研的。一是咱學校建築學不錯,牌子挺硬,許多外校的同學考研擠破腦子想考進來,而本校的同學不用加入考研大軍,只輕松考個快題、面個試就可以順利讀研,相比起來我們真是撿了很大的便宜;二是現在為了解決就業壓力,政策鼓勵大學生讀研,保研的研究生不用交學費,每個月倒還有幾百塊的補貼,導師一般也會按月發點錢,自己再接點私活,生活自給自足是完全沒有問題;三是經過一番國內國外艱難的思想工作,外婆終于點了頭,四月份的時候舅舅會把她接到美國去,如果我順利讀研,她老人家也會放心許多。
能順利保研當然挺好,但是我還是得做好兩手準備,要是沒有資格,我還得去找工作。思來想去,還是回C市比較适合我。留在B市固然挺好,但生活壓力大、節奏快,我一個小姑娘留在這裏沒有多大意義,還不如回家鄉去,至少,母親還在那裏。
理清楚思路後,我便給陶青發了條短信,一是想詳細跟她咨詢下保研的事兒,二是也想問問她有沒有好點的人脈關系,如果找工作,老師幫着介紹會很有優勢。
很快,時間約定在周三上午,地點305。
九點鐘,我如約推開305的門,室內透着陽光,一片敞亮。陶青從案前擡起頭來,推了推眼鏡,朝我溫柔一笑。
“陶老師好。”我打着招呼走進去,發現她的對面,意外地還坐着一個人。
其實理應說,這時情理之中的事兒,只是我沒想到,顧長熙回來了。
初春的季節,春寒料峭,怕冷的人都還沒有卸下厚重的羽絨服,他卻只穿着一件淺藍色的格子襯衣,靠背上搭着件薄薄的深色風衣。在我的印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