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和江誠口風倒是緊,死活不肯招。茯苓受不了酷刑自盡了。江誠的罪畢竟只是猜測,他又是正兒八經的太醫出身,不好動大刑,便也不肯招供。
數日後的夜裏,粘杆處抓來了劉畚,我吩咐把華妃和曹琴默找來一同對簿公堂。
二人本就忐忑我為何突然找她們來,進來後見到跪在地上、一臉狼狽相的劉畚,心中愈發惶恐,臉色都變得難看了起來。
我瞥了二人一眼:“知道朕為什麽找你們來嗎?”
二人面面相觑,搖頭說不知,我說道:“剛才慎刑司來禀,江誠已經招供了。”二人一怔,俱各低頭,不敢擡眼看我。
“正好,劉畚也抓回來了。朕找你們來,是想讓你們一同聽聽他怎麽說。”
“說吧!是怎麽回事?”
劉畚猶豫了一會兒,道:“惠貴人當時并未懷孕,是服用了江誠江太醫開的藥之後才出現有孕的症狀的。臣得了上頭吩咐,無論小主是否有孕,都說是喜脈。”
“上頭吩咐,你的上頭是誰?”
劉畚瞥了華妃和曹琴默一眼,不敢言語。我冷笑道:“你上頭的人都要殺你了,你還要替她遮掩嗎?”
劉畚一顫,哭訴道:“是華妃!當日事成之後華妃娘娘給了臣一包銀子,要臣即刻離開圓明園。哪想到臣剛進京就遭到了追殺,若非皇上派來高手相救,臣就死于非命了呀!”
華妃立馬急了:“你信口雌黃!皇上,千萬不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詞啊!”
我沒理她,繼續問劉畚:“華妃給你的銀子在哪兒?”
劉畚掏出一個錦袋:“都在這兒,臣分文未動!”
我看了一眼,都是官銀,袋子也是宮裏的綢緞做的,這下确信無疑了,我盯着華妃:“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華妃忙跪下:“臣妾一時受了蠱惑……”曹琴默則誠惶誠恐地站在一旁。
“為了陷害沈氏,你動用了在太醫院的勢力,又收買了她身邊的宮女。這又是帶血的衣褲,又是失蹤的藥方。這計劃設計得如此缜密,不似你想得出來的。”我看向曹琴默:“倒像是曹貴人的手筆!”
曹琴默慌忙跪下:“嫔妾冤枉!是華妃!是她拿溫宜作要挾,逼着嫔妾給她出主意陷害惠貴人的!嫔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華妃聞言,将她推倒在地,怒目而視:“若非你挑唆,我怎會上你的當!如今事情敗露了,你倒想撇清幹系了?”
我看着二人互相攻擊,氣極反笑:“好啊!很好!”
華妃顧不得跟曹琴默置氣了,膝行上前,磕頭道:“皇上,臣妾知錯了,求皇上寬宥!”
我盯着二人看了很久,下了旨意:“華妃年氏,陷害宮嫔,着褫奪封號,降為嫔位。貴人曹氏,蛇蠍心腸,助纣為虐,降為答應。二人俱禁足于各自住所。待回宮後,将曹氏打入冷宮!溫宜你也不适合養了,暫交敬嫔撫養吧!”
曹琴默癱坐在地,突然發了瘋一樣,上前抱住我的大腿:“皇上,溫宜她才剛剛滿周歲,她不能沒有嫔妾啊!求皇上看在嫔妾生育了公主的份上網開一面啊!”
我将她踢開:“你這樣心如蛇蠍之人,只會把朕的公主帶壞了!朕若不是看在你生養公主的份上,定會處死你!”
“皇上!華妃才是主謀,為何您只降了她一級,卻罰嫔妾罰得這麽狠啊!”
我冷哼一聲:“人家有個會打仗的好兄長,你算什麽東西!”
華妃——不,年嫔聞言,臉變得煞白,好似在說:皇上今日因為哥哥而沒有嚴懲我,難道我的恩寵全來自于哥哥嗎?
“你屢屢興風作浪,朕斷斷不能對你的過錯一再包容,今日只降了你一級,望你回去能好好反省,下次再有争寵陷害之事,休怪朕不念夫妻情分!”
“是……”
接下來,我吩咐将江誠、劉畚二人賜死,沈眉莊的禁足自然也解了。
接二連三的後宮争鬥,搞得我身心俱疲,然而還沒等我停下來想什麽時,我又入夢了,這次是在一個雷雨夜,我和甄嬛緊緊相擁,而另一邊,華妃獨自一人黯然傷神。
醒來時,我已身在勤政殿,敬嫔走進來向我禀報說剛才發現沈答應的飯菜中被人下了毒,幸好在她吃之前發現了,她還強調飯菜是內務府讓膳房送去的。
誰不知道內務府總管黃規全是華妃的遠親!前世敬嫔跟我說了之後,我懷疑是華妃幹的,後來找了個由頭撤了黃規全的職位,但現在想想并不如是,周寧海招供的罪狀中也沒有這一條。
反倒是敬嫔,嫌疑很大啊。她使這麽一出,在我和沈眉莊跟前都博了好感,又能嫁禍給華妃,在我心裏埋下根釘子。到底是能笑到最後的人,心計不可謂不深!
我沒有戳穿她,只是誇贊了她幾句,再吩咐膳房按一日三餐的标準給沈眉莊送去。接着,我讓敬嫔陪我下棋。
下到一半,內務府副總管姜忠敏來了:“啓禀皇上,波斯國今年進貢螺子黛三斛,不比往年有二十斛之數,奴才請皇上的旨,這三斛螺子黛該如何分配?”
“這樣的小事也來問朕?”
敬嫔笑道:“僧多粥少,為免嫔妃争執,皇上的賞賜是最佳的。”
前世我分別給了皇後、華妃和甄嬛,也因此讓華妃記恨上了甄嬛,後面生事陷害她。
想到這兒,我當機立斷:“皇後貴為中宮,不能少了她那份。華妃最愛長眉入鬓,也給她一份。還有便是——”我看了一眼敬嫔:“你适才發現了沈氏飯菜有毒一事,立了大功,合該賞你一斛。”
敬嫔道:“臣妾自信眉不畫而黑,皇上無需顧慮臣妾。臣妾往日瞧莞貴人畫遠山黛很是好看,皇上不如——”
我不由分說:“莞貴人位份太低,若全賞了她,難免高位嫔妃嫉妒。還有一斛便給你們幾個妃嫔分了吧!”
離了勤政殿,我瞥見了一十歲出頭的男孩坐在湖邊背書,我聽了一會兒,他背的是《禮運大同篇》,背得很是順溜。
他注意到了我,忙放下書本,跑過來朝我磕了個頭:“兒臣弘歷參見皇阿瑪!”
“起來吧!”我沒有多言便離去了。對于這個沒有母親照拂的孩子來說,我不能表露出過多的關心,否則會害了他。
傍晚,我來到華妃所在的清涼殿,進門就看見華妃穿着件紫色睡衣,抱了溫宜在懷裏哄着。
“哦哦,溫宜乖,不哭不哭……”
我瞧着她哄孩子的樣子,一時晃了神。如果當初她那個孩子生下來了,她也會是個好母親吧!也不會變成那樣了。她見到我來,忙要起身行禮,被我用手勢制止了。
我坐下後,笑嘻嘻地說道:“世蘭這麽喜歡孩子,咱們生一個怎樣?”
她嬌羞一笑:“皇上慣會取笑臣妾,溫宜這兩天哭鬧不止,臣妾着實帶得有些疲憊,真要天天帶着,臣妾可受不了。”
“是啊,朕瞧你眼角有些發青。要不還是把溫宜還給曹貴人吧,她畢竟有經驗一些,朕也不舍得看你勞累。”我知道她把溫宜要過來是為了争寵,如今我來了,她如願以償了,該不會反對了吧。
她猶豫片刻,把溫宜交給乳娘,道:“皇上,帶孩子确實不易,可臣妾每次看到溫宜,都會想起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臣妾想,要是當初那個孩子生下來了,現在也該到了出閣讀書的年齡了……說到底,還是臣妾無能,沒能為皇上誕下龍嗣……”
她眼圈泛紅,我看了一眼,就垂下了頭:“別說了,朕也有錯,是朕沒保護好你們母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擡頭朝她笑笑,拉住了她的手:“你青春年少,又身強體健的,何愁将來沒有子嗣?現在你若覺得孤單,就多去看看四阿哥吧!”
她一驚:“皇上是說?”
“弘歷幼年失恃,這些年過得很清苦。外人都道朕十分厭惡他們母子,才把他抛在圓明園十餘年不管不問,其實并非如此。”
我說起了弘歷母子的往事:當年我在圓明園喝醉了酒,臨幸了一名宮女李金桂,之後她便懷上了孩子。皇阿瑪知道後,對我大加斥責。李金桂并非如世人傳聞得那樣貌醜,相反還長得眉清目秀的,她懷孕後,我便有意納她為妾。但後來查出李金桂是老八派來的人,我自然放棄了這個念頭。也是為了保護她肚子裏的孩子,我将她丢在了圓明園。李金桂生下弘歷就難産去世了,我為了保護弘歷,也将他棄置圓明園,只派了個忠心的嬷嬷去照顧他。這些年我一直派血滴子在暗中保護、同時也是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弘歷自幼勤奮好學,數十年如一日,我自是很欣慰的。
如今他長大了,我也該給他找個養母了,皇後心思不正,而且素來看重弘時,也看不上他;前世我給他選的甄嬛倒不錯,只可惜這一世我不能讓他倆勾結起來。若是讓華妃撫養弘歷……我一時不知是好是壞了。
“皇上既然提了,臣妾定會好好看顧弘歷。其實臣妾也觀察弘歷幾次了,他是個好孩子,腦子靈光,又勤奮刻苦的。臣妾還挺喜歡,之前只以為皇上不喜歡他,這才沒有和他多親近……”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我笑了笑:“也好,你先和他接觸接觸吧。記住,要想贏得他的真心相待,需先以真心待他。”
我忽然想起來今兒是十五,按例要去皇後那兒的,起身欲走,華妃急道:“這麽晚了,皇上不留下來嗎?”
我扶住她的肩:“今兒是十五,朕該去看看皇後,朕明日來你這兒。”
“恭送皇上。”
第二天傍晚,我來到清涼殿用晚膳,弘歷也在,正陪着華妃、曹琴默在鬥牌。
“喲,朕昨晚上剛說,你這麽快就跟弘歷混熟了?”
“皇上來得正好,快來陪我們一起玩,正好三缺一呢!”華妃向我招手。
我坐下道:“怎麽不叫頌芝一起?”
華妃抱怨起來:“頌芝那丫頭,怎麽教都不會,真是笨死了!”
我“嘿嘿”一笑,坐下摸牌,口中卻道:“你也不教弘歷些好的,淨教他怎麽消遣了?”
弘歷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個禮:“皇阿瑪,兒臣在自個兒的住處已經讀了半天的書了,兒臣想背給華娘娘聽來着,華娘娘嫌兒臣聒噪,說以後在她這兒不必背書。”
“哈哈哈哈,倒真像你華娘娘說得出來的話!”
四人玩了一會兒牌,這時,小廚房來報說晚膳備好了,華妃招呼我們入席吃飯。曹琴默說要照顧溫宜便回去了,我摸了摸弘歷的頭:“你華娘娘宮裏的吃食可是連禦膳房都沒得比的,呆會兒可要好好嘗嘗!”
弘歷擡頭看着我:“午膳的時候兒臣已經品嘗過了,兒臣最喜歡那道幹菜鴨子了!”
華妃笑道:“華娘娘知道你愛吃,特地讓晚膳也備了,你呆會兒可要多吃點。”
晚膳過後,弘歷正要回去,我陪他走了一段,趁機問他:“這一天相處下來,你覺得華娘娘怎麽樣?”
他想了想,道:“華娘娘和其他娘娘不一樣,其他娘娘都是端着的。華娘娘就像個大姐姐一樣,陪兒臣玩,給兒臣做好吃的,兒臣有什麽小情緒她都能照顧得到。兒臣覺得她很是親切。”
我一怔,世蘭對我不就是這樣的嗎?
不及多想,弘歷問我:“皇阿瑪,您喜歡華娘娘嗎?”
我笑着點頭:“嗯,很喜歡。”
送走了弘歷,我大步返回清涼殿。我想明白系統為什麽讓我重生到這天了,前世的這一夜,雷雨交加,我抛下華妃去找甄嬛,那時的她,一定難過得心都要碎了吧!
這次,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