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提及冷父,許相思猛地失神,一不小心,指上傳來刺痛。
“嘶——”
她皺皺眉,卻見剛才失神,指腹被刀子所傷,紅色的血珠冒了出來。
“哎呀,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冷母吓壞了,下床捧住她的手,眼中滿是憐惜,“不行,我去叫醫生。”
“伯母,破了點兒皮,沒事的,我去沖洗一下就好。”
她将冷母勸回床上躺下,捏着手指出去了。
洗手間裏,白色的水花沖刷着指尖的傷口,冰涼的刺激感令她微微蹙眉。
可比起這傷口的疼,許相思的心疼的更緊。
直到現在,伯母也不知道伯父早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冷墨不讓她說,一直瞞着。
她能理解,畢竟伯母年紀大了,脆弱的神經受不得打擊,可一直瞞着……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更要緊的是,眼看着就要瞞不住了。
心裏想着這些,許相思的心緒難免惆悵了些,回到病房時,卻不見了冷母。
被子被掀開一角,床單也有些淩亂,她不見了!
一旁,護士長正在訓斥兩個實習小護士,她們低垂着頭,默不作聲。
“怎麽回事,老太太呢?”她問。
護士長抱歉的說,“對不起,這兩個護士不懂規矩,在門外偷偷談及了冷老太太先生的死訊,沒想到,被她聽見了。”
“什麽?”許相思怔住了,臉色漸漸慘白了幾分,忙質問那兩個小護士。
“不是交代過要保密的嗎,為什麽要說?”
“對……對不起,我們只是見冷老太太可憐,忍不住私下談及兩句,沒想到會被老人家聽見。”
許相思有些驚慌,就連生氣也顧不得,“她人呢?”
“老太太受刺激跑出去了,正在派人找。”
“你們……”許相思的手擡起來,顫抖着,最終又無奈放下。
事已至此,責怪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冷母蹤影全無,整個醫院都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衆人苦苦搜尋。
許相思打電話向冷墨說明了情況,不到十分鐘,他火急火燎的趕來了。
電話裏,他已經聽許相思說明了情況,此刻臉色緊繃,一身的陰沉之氣。
見到他,許相思快步迎上去。
“冷墨,你可來了,對了,院長要見你。”
院長緩步上前,摘下眼鏡,向男人深深鞠躬。
“對不起,冷先生,此時是我們院方失職,我們一定會……”
“我不想聽太多廢話。”
冷墨低聲打斷了他,眼中寒芒乍射,“盡快找到我媽,不然你知道什麽後果。”
他的目光太過可怕,氣勢也無比攝人,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知道,知道。”院長擦了擦腦門子的汗,匆匆走了。
說完,他利目一轉,銳利的光芒射向了那兩個小護士。
“還有你們,最好祈求她老人家沒事,否則……”
見那兩個小護士被吓的肩膀都在顫抖,許相思忍不住握住他微涼的手。
卻驚訝發現,他的手在發顫。
“冷墨,你冷靜點,現在不是責怪誰的時候……”
“你知道什麽?!”
冷墨甩開她的手,高昂起來并融入了嚴厲和煩躁的語氣,令許相思的身子抖了一下。
她那委屈的眼神,令他心中升起幾絲愧疚。
“我語氣重了。只是,我媽她真的很可憐,我很擔心她。”
許相思吸了吸小鼻子,搖了搖頭,“沒事,我們還是先找到她再說。”
“你留下,看她會不會回來,我帶人出去找。”
留下這一句,冷墨快步離去,背影都透着急躁。
許相思能理解他的感受。
畢竟,伯父已經去世的消息對伯母來說,實在是過于殘酷了。
她聽冷墨的,就留在醫院裏等,順便幫着找尋。
忽然,她突然想起了什麽,驅車離開醫院。
想來,冷家曾在城郊公墓裏買下了幾處墓地,向來冷家去世的長輩,都在那裏長眠。
她猜,冷母會不會去了那兒,但又不确定,她只能試試。
當許相思趕到公墓時,借着清冷的月光,她見到了守在冷父墓前那一道絕望的身影。
“冷墨,我找到了。”
在電話告知了冷墨後,許相思默默走過去,望着那抱着墓碑失聲痛哭的冷母,心緒沉重。
“立輝……我真的沒想到,你怎麽就走了,我還當你去旅行,還等着你回來。”
“立輝啊,早知這樣,我寧可永不醒來……”
冷母絕望的哭聲一直在持續,許相思不忍看下去,試着拉起她。
“伯母,起來吧,地上涼。”
冷母已經站都站不起來,她緊緊抓住許相思的手,流着淚問。
“思思,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我們怕您承受不了。”她低垂下頭,心裏卻酸楚的厲害。
她八歲起就進了冷家,她知道這對老夫妻的感情是多麽的要好,甚至,一輩子都沒吵過架,退休後,最多的時間,就是在旅行的路上。
誰都不願意見到,他們陰陽兩隔。
“立輝啊……我真的好難過,我不知要怎麽辦才好,你告訴我啊。”
“伯母!”
許相思抱住她,忍住悲哀,用嘶啞的聲音勸慰着。
“伯父已經走了,想開點,他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立輝都不在了,我一個人,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許相思搖搖頭,“不,不是的,你還有我們,還有家人啊!”
一陣腳步聲響起,冷墨來了。
清幽的月光,為他冷峻的面容添了幾分清冷,望着抱在一起的二人,目光複雜。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睜開時,多了幾分清明。
“思思,帶她回去。”
許相思收回了目光,抓緊冷母冰涼的手。
“伯母,我們走吧……”
“不,我不走,我要在這兒陪着立輝。”蓬亂的發梢下,冷母臉色蒼白,悲戚搖頭。
許相思感到無奈,向一旁的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面無表情的男人将眼底的情緒盡數斂藏,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黑子。
三人一起上前,好說歹說,總算将哭哭啼啼的冷母帶回了醫院。
就連整個醫院的人都松了口氣,尤其是院長。他終于可以不用承受濱城冷大少的滔天怒火。
雖然找到了冷母,可情況看起來還是不容樂觀。
或許是因為受到太大的打擊,以至于令她的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哭哭啼啼的不停,幾乎傷心斷腸。
最後,醫生只好喂老太太服用了安神片,這才消停下來。
夜深了,困倦潮水般襲來,許相思強睜着酸脹的眼睛。
一旁,冷墨靜靜的坐着。
“你回去吧。”他說。
“我還是在這兒看着吧。”
“有我在。你不是困了?”冷墨望向她,她小臉上寫滿了疲乏。
遲疑了幾秒,她點點頭。
“那你呢?”
冷墨守着他母親,語氣意外的冷靜。
“得留下一個人守着。她受了打擊,難保不會做些不理智的事。”
許相思沒有再說什麽,和冷墨告了別,就獨自回家去了。
不過,這一夜她也沒怎麽睡好,腦海裏一直回響着,回響着墓前冷母那悲哀的恸哭。
翌日,一輛校車停在院子門前。
秋令營結束,圓圓回來了,上來就興沖沖的講述着她山裏的經歷。
“媽媽,你知道嗎?山裏可好玩了,同學們都好高興哦!”
“是嗎。”許相思抱住女兒,回答的心不在焉。
“恩!老師帶我們去捉獨角仙,還做了好多好多漂亮的樹葉标本,還有,還有……”
女兒趣味盎然的說着,可許相思卻根本沒心思聽。
她滿腦子都在想着冷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