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女鬼 “好強大的妖氣!”
次日一早, 楚言章派人來請雲輕四人。
四人來到一間花廳,只見楚言章與楚言禾已經在等他們了。見到他們來,楚言章二話不說, 忽然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程歲晏離得近,一把将他扶起來, “楚城主這是做什麽。”
楚言禾在一旁解釋道:“大哥昨天派去玲珑山的人回來了,說在玲珑山裏看到一個像山那麽大的野獸的屍體。現在大哥總算信了。”
她還沒從愛哥變傻的打擊中走出來, 眉角耷拉着, 就連說話都不似之前中氣足。
浮雪有心提一提她昨天罵師姐是騙子的事,見她這樣低落, 一時心軟, 倒不好多說了。
楚言章神色鄭重:“此獠為害玲珑城數百年,如今終于被誅滅,幾位于我玲珑城恩重泰山,玲珑城永生銘記。大恩不言謝,幾位但有吩咐, 言章必赴湯蹈火, 無有不從。”
浮雪說道:“楚城主你言重了, 我們修行之人, 除魔衛道是本分,可不會在意什麽大恩不大恩的。”
程歲晏笑着點頭:“正是。”
楚言章看了眼楚言禾,後者說道:
“我大哥打算三日後擺宴, 同全城人一起為你們慶功,到時候會有花車游街,夜裏還有煙花和彩燈,你們一定要來啊……真是的,這是好事, 大哥你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
楚言章忽略掉她最後一句話,點了點頭,用一種略帶期待的目光看向雲輕。
雲輕有點猶豫,“這會不會太高調了?”
“這是玲珑城的一點心意。”
雲輕不太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點頭道:“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楚言章松了口氣,便說起另一件事:“我聽小妹說,玲珑城的人變傻是因為丢了地魂?”
“目前來看确實是這樣。”
“那你們對此可有頭緒?我弟弟他……還有沒有可能恢複?”
雲輕和江白榆對視一眼,“白榆,你說吧。”
“嗯,”江白榆點了下頭,“我和雲輕都覺得,要調查地魂丢失的原因,還需從兩百多年前那個自殺的山神新娘着手。”
“為何?你們不是說地魂丢失跟山神沒關系嗎?”
“确實跟山神沒關系,但未必和那位新娘無關。
第一,最早的地魂丢失發生在新娘自殺後不久,時間上吻合;
第二,我們初入玲珑城時,玲珑城的百姓都說玲珑城得罪了山神,卻無一人提及那位自殺的新娘。新娘一事還是言川從家藏典籍中看到說與我們的。
所以我們懷疑,有人在掩蓋新娘自殺與地魂丢失之間的關聯。
自然,也不排除時間太久人們遺忘這件事的可能性,但不管怎麽說,目前有諸多巧合指向那位新娘。”
楚言章垂眸沉吟半晌,問道:“需要城主府做什麽?”
雲輕說道:“先去崇神會把那位新娘的花名冊拿來我們看看吧。如果有其他關于她的東西也拿來,越詳細越好。”
——
最終他們只拿到了花名冊。
畢竟年代過于久遠,她又沒有後人,不會有人留着她的遺物,更不會有人為一個普通的試圖反抗命運的女子著書立說。
這個女子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名字,花名冊上,她叫韋三娘。
韋三娘父母是做豆腐的,家住城南安樂巷,死的時候二十歲。
雲輕問楚言章要了個向導,四人跟着向導來到安樂巷。
一到安樂巷,雲輕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程歲晏問道:“這地方,咱們是不是來過?”
浮雪答道:“可不嗎,那個李四娘的婆家不就住這嗎,我們來玲珑城第一天就來過,他家門口的桂花樹下還吊着個紅衣女鬼,夏天人們都在下面乘涼呢,呃——”
浮雪說到這裏,忽然明白師姐為什麽表情古怪了,她看向雲輕,“不會吧,這麽巧?”
四人找到那棵大桂樹,紅衣女鬼依舊好端端的吊着,木呆呆地看着他們走向她。
雲輕有些頭疼。
這女鬼顯然是個迷地鬼,死守着這棵桂花樹,又由于死得太久,她的記憶已經被漫長的時間侵蝕了。
雲輕那天拷問她時,她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只知道自己在桂花樹下等人。
這讓他們怎麽問?
說不好,只能等夜半陰氣最盛的時候試試了,興許她能找回點神智。
……
到子時,竟淅淅瀝瀝飄起了秋雨。秋風卷着雨滴撲到昏黃的燈籠上,桂花的香氣也被秋雨打濕,支離淋淋如一把愁緒。
江白榆在桂樹下擺了個聚陰陣。四周陰氣如流水一樣向中央彙聚,形成一個看不見的氣眼。
周圍變得越來越冷。
這聚陰陣也不好擺太久,否則陣中女鬼吸食太多陰氣,成了氣候,可能為害一方。
陰氣彙聚中,女鬼的眼睛稍稍有了些光芒,紅衣都顯得更鮮亮些。
“韋三娘?”雲輕試着喚她。
“啊……”韋三娘懸空的身體晃了晃,低頭看她,“是你在叫我嗎?”
雲輕揉了揉脖子,“你能不能下來說話,我這樣仰頭很累的。”
“哦。”她從繩子裏收回腦袋,慢吞吞地落下,踩在地面,或者說飄在地面上。
雲輕很滿意她的反應,這說明她确實比白天聰明。
“你們是誰?”韋三娘問。她有一張瓜子臉,瑞鳳眼,睫毛很長,櫻桃小口,看得出來生前是個美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頭發略稀疏。
雲輕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聽說你在等人?”
“啊,對啊,我在等他。”
“你在等誰?”
“在等,啊,我在等誰啊……”
“你好好想想。”
“在等,在等,我在等靖郎啊。靖郎,你怎麽還不來,嗚——”她嗚咽起來,擡起袖子擦眼睛,卻并沒有真的眼淚。
“靖郎叫什麽名字,你說清楚,我們才好幫你找。”
“他叫,他叫……”她苦思冥想,急得直抓臉,紅指甲在慘白的臉上撓開幾道痕跡,卻不見血,好似貓爪抓開破爛的皮革般。
“別急,好好想想,他姓什麽?”
“他姓,他姓楚!對,他叫楚靖安!”
姓楚?雲輕禁不住挑了挑眉。
又盤問了一會兒,這女鬼說話颠三倒四的,雲輕大概拼湊了一下她的故事。
她出身小門小戶,因生得漂亮,上門說親的人很多。
她在幫家裏賣豆腐的過程中認識了楚靖安,與他兩情相悅。
楚靖安由寡母帶大,家裏不算富裕,但是聰明機警,很有上進心。
他們相識在巷子裏的桂花樹下,定情在桂花樹下,所以她很愛桂花。
她的父母拿她的八字兒和楚靖安的八字兒去找神婆合,哪知道神婆竟然和崇神會沆瀣一氣,把她的八字兒給了崇神會。
崇神會拿着她的八字兒去山神廟問神,山神很滿意,指定要她做新娘。
崇神會威逼利誘,最終她的父母妥協了,畢竟全家人還要生活,他們也不止她一個孩子。
楚靖安說,他能解決,讓她等他。
但是她最終沒有等來他。
在送親的頭一天晚上,她趁着看守的媒婆睡着,逃了出來,回到了這個巷子,這個她長大的地方。
回到了他們定情的桂花樹下。
然後一條紅绫,吊在了上面。
她想,她會一直在這裏等他。
而她相信,她的靖郎一定會來找她的。
浮雪聽得哭了,擦着眼淚說道:“那個楚靖安真是個王八蛋,負心漢!”
雲輕問道:“他真的一次都沒來過嗎?”
女鬼神色恍惚,“他來過嗎,好像來過,又好像沒有,我不記得了,啊,我的靖郎啊!”接着又胡言亂語。
……
回去時,程歲晏問道:“那個楚靖安會不會和地魂丢失有關?他是個邪修?”
浮雪因方才哭過,這會兒說話還帶着點鼻音,她說道:“确實有可能,可是我們去哪裏找這個楚靖安?”
程歲晏:“是啊,事情都過去兩百多年了。”
江白榆說道:“既然地魂還在每天丢失,他應當沒有離開玲珑城。”
“也對,”浮雪點頭,又想到另一個問題,“他要那麽多地魂幹什麽,直接吃嗎?一天一個不怕撐死。”
雲輕腦子裏忽然劃過一道光,但是又飛快的熄滅了,快到她沒來得及抓住那個念頭。
江白榆本以為雲輕有話要說,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發愣。他便說道:
“據我往日所見過的典籍,一般來說掠人魂魄,要麽吃,要麽用來祭煉法寶。吃人魂魄的多是妖魔,人和妖魔都可能拿魂魄來祭煉法寶。”
程歲晏:“這麽說來,如果偷地魂的人真是楚靖安,那他是用地魂來祭煉法寶了?”
“有這個可能,但也有其他可能,畢竟大道三千,許多古怪的秘法是典籍裏不曾收錄的。”
浮雪一攤手,“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嘛。”
雲輕終于沒有抓住那個靈光一閃的念頭,遺憾地捶了捶腦袋。
江白榆笑着拉了下她的手腕,“這是幹什麽,別把自己打傻了。”
雲輕仰頭看了眼被雨幕籠罩的黑色夜空,“算了,先回去睡覺。”
四人頂風冒雨的回到城主府,剛踏進門時,雲輕神色一凜。
就連浮雪都察覺到了,肅然說道:“好強大的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