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剖腹取丹 地火焚身
剛一進入歸真洞, 雲輕和江病鶴兩人都感覺到氣海凝結,修為無法運轉。
玉河搖天鏡雖能存貯在識海,畢竟不是本命法寶, 與金霜玉露蓮、天星墜地珠不同。後兩者相當于持寶人身體的一部分,把本命法寶放進身體裏自然不需要修為維持。
但是玉河搖天鏡不行。這會兒沒有修為運轉, 玉河搖天鏡脫離識海,直接從江病鶴眉間彈出。
彈出後它恢複正常大小, 鏡面一亮, 竟将方才吸入的人一下子全都噴吐出來。
見玉河搖天鏡要掉落在地,江病鶴伸手一撈, 将它搶回在手中。
鏡中人剛離開鏡面時小小一只有如木偶, 滾落在地上時已經變成正常大小,衆人身上猶沾帶雪花。
這下子,所有人都在同一起點上了,除了辭鯉。
妖物在歸真洞裏會顯露真形,若是虎妖豹妖, 化作原形尚有一戰之力, 它一個柔弱的小貓能幹什麽。
寒鷺子剛一翻身站定, 玄劍立刻刺向江病鶴, 其他人比她只慢了一瞬間,也紛紛舉劍繼續拼殺。
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大凡修長生道的, 從華陽子到虞萬枝再到江病鶴,包括江白榆,修為提升速度都很快,但是于外門功夫上便很難做到極致。
江病鶴修為高強,劍術放眼整個江湖來看自然也算超群, 不過卻不如寒鷺子,哪怕是現在身體蒼老的寒鷺子。
更何況對方不止有寒鷺子。
此刻江病鶴無比慶幸方才玉河搖天鏡誤傷了俞北亭,否則以他一人之劍術,難說能不能抵擋這麽多人。
俞北亭雖然被寒鷺子刺傷一劍,想來有護身玉護住要害,還有一戰之力。
他的慶幸并沒有維持太久。
俞北亭确實還有一戰之力,胸口的鮮血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三炁劍出手,一劍封喉。
殺的正是方才不小心卷入鏡中的華陽派弟子。
那弟子冷不防被偷襲,不可置信地倒下。
江病鶴大受打擊,震驚地看向他:“俞北亭!”
接着,俞北亭毫不猶豫地,劍指向其他華陽弟子。
他本就是寒鷺子最得意的弟子,曾經也是被長老們稱道的劍道天才,之所以身為反叛之人還能被江病鶴重用,其中很大原因是他劍術超群。
這些弟子前有狼後有虎,已經喪失了鬥志,同俞北亭交不上幾回合便全被殺了。
雲輕的精鋼劍已經斷了,這會兒她也就沒加入戰場,而是跳到歸真洞中央那個大鐵籠頂上,盤腿坐着看熱鬧。
見江病鶴因俞北亭的反叛而憤怒,雲輕笑道:“江病鶴,你自己就是個叛徒,被人背叛了有什麽好驚訝的?”
一邊說着,她還摸出一包松子兒噼裏啪啦地嗑起來,好不悠閑。
辭鯉無聊,也跳到籠子上,沿着籠條輕盈地走動,被雲輕一把撈進懷裏揉着。
辭鯉已經懶得反抗了,只是不滿地哼了一聲,表明一下态度。雲輕揉完了,還摸出一粒肉幹遞到它嘴前,辭鯉滿腦子就兩個字:嫖資。
真是太侮辱人了,它氣得一爪子打翻了肉幹。
江白榆看她這樣,禁不住笑了笑,昏暗的燭火裏,眉眼如星辰般璀璨溫柔。
程歲晏不小心看到了,忍不住說道:“打架呢你們還眉來眼去的。”
好在,現在形勢一邊倒,江病鶴雖作困獸之鬥,終于無力回天,戰鬥持續了沒多久,他挨了兩劍後,便被生擒了。
他被迫跪在地上,程歲晏與江白榆反剪他的手将他按着,寒鷺子立在他面前,劍尖指着他的脖子。
“畜生,你還有什麽話說!”
江病鶴胳膊上中了一劍,臉上劃了一道,此刻鮮血淋漓,他仰頭很恨地看着寒鷺子,咬牙冷冷說道:“成王敗寇,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無恥之徒,我要召集整個門派揭穿你的真面目!”
“呵呵,哈哈哈哈!我的真面目?寒鷺子,你實在可笑!這天底下誰人不是為自己的利益奔波?所謂立場,不過是利益的代名詞!
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正義?我江病鶴走到今天,從來無怨無悔,我只恨——”
他說着,看向一旁立着的俞北亭,“俞北亭,我向來待你不薄,卻沒想到有一天翻在你手。早知你是個三姓家奴,我就不該動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嗎?”俞北亭笑了,“難道不是因為,我這把刀足夠鋒利,足夠好用,且因為是反叛之人,無人庇護,不得不依靠你嗎?
若是你一定要問一個為什麽,那麽我就借用掌門你的一句話——”他說着,舉起手中的劍,“你弱,就是最大的錯。”說完,一劍捅進江病鶴的小腹。
噗呲。
江病鶴身體震動了一下,随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臉上血色逐漸消退。他咬着牙關一聲不吭,細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俞北亭,恨不得要在俞北亭身上盯出兩個窟窿。
三炁劍在江病鶴的丹田中一陣攪弄,之後,俞北亭抽出染血的劍,單膝跪到他面前,伸手往他小腹裏一掏。
至此,一直咬牙強忍的江病鶴終于支撐不住,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與此同時大口地喘息,頭上滾滾的落下汗來,流得滿臉都是。
俞北亭收回手,血淋淋的手掌中間,躺着一顆金色的丹丸。
江病鶴盯着那顆金丹,一時間眼睛發紅,流下兩道血淚。
他這一生,少年時意氣風發,青年時桀骜不馴,壯年時威風八面、得意洋洋,眼見于登仙之路無非幾步之遙,卻沒想到如今竟落得一個被人剖腹取丹的結局。
他怎能接受!
他滿臉血淚,仰頭崩潰大叫:“啊!!!!”
寒鷺子用劍尖指了指洞外,“走,出去問話。”
程歲晏和江白榆将他拖向洞外,江白榆沉着一張臉,先踏出去。
外面風雪終于小了些,世界被雪映得如同白晝。踏出洞口後,江白榆感受到修為重新流動,第一時間封住了江病鶴全身筋脈。
丹田是修為流轉全身最重要的一個節點,現在江病鶴丹田已毀,就好像一條河流中間一個關鍵河段被堵住,那必然造成河水亂流。
修為淺薄的還好,像江病鶴這樣修為高深的,若不及時封住筋脈,修為亂走會直接導致筋脈寸斷而亡。
兩人拖着江病鶴走出洞口,把他丢在雪地上。這人此刻披頭散發,鮮血淋漓,面色蒼白如鬼,哪還有半分名門宗師的氣度。
俞北亭忽然說道:“我建議你們先問玉河搖天鏡的法訣。”
江白榆看了眼雲輕,雲輕點了下頭。她自然也很着急想知道師父的下落,不過俞北亭那樣說應當也有他的道理。
此時江病鶴丹田被毀,全身筋脈被封,相當于無修為之人,任何一個稍微有點修行的都能夠對他生效真言咒。
不過,涉及到玉河搖天鏡,衆人自然敏感地沒有出頭,而是
等江白榆。
江白榆對江病鶴使用真言咒後,問道:“玉河搖天鏡的法訣和用法是什麽?”
江病鶴虛弱答道:“法訣是:銀鏡霜未開,孤影自徘徊。淡掃眉間雪,只為待君來。開!
……用法是以心念蓄力,蓄力時間越長,銀河越寬,流速越慢;鏡中法力規則完全由持有者心意而定,但不能操控人心;
第一次使用之後便可存入識海,持寶者本人若是進入玉河搖天鏡,此鏡會遁入虛空,無法捕捉。”
雲輕聽罷,心裏再次感慨,這件法寶,華陽子真是把能想到的退路都想到了。
她又想,幸好他們冒險選擇了歸真洞這個計劃,否則就算有戰勝江病鶴的實力,他見勢不妙就遁入虛空,那永遠也抓不到。
她見江白榆朝她點頭,于是也對江病鶴使用了真言咒,之後問道:“我師父樂塵子到底是被誰綁架了,現在他人在哪裏?”
江病鶴剛一張嘴,甚至連一個音節都未曾發出,忽然撫上自己的喉嚨,倒在地上痛苦地掙紮,瞪大眼睛滿臉寫着恐懼。
衆人剛要上前查看,他身上竟詭異地冒起了火光!
這火來得太快太猛,好似在幹柴裏潑了油,火苗一下子竄起幾尺高,火光照得紛飛的雪花格外顯眼。大家只好往後一撤。
被火焰包裹的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掙紮,連叫聲都發不出,世界一片寂靜。
這火很快便消失了,地上留下一具焦屍,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詭異的烤肉的氣味。
雲輕沉默地看着那具黑乎乎的屍體。屍體身下的雪層也融化了,裸露出一大片空地。
江病鶴也算是一時之英豪,如今先被剖腹取丹,又被烈火焚燒、死于非命,實在令人唏噓。
江白榆看向俞北亭,說道:“你早就知道。”
俞北亭承認得爽快:“這麽多年了,多少有些察覺。”
寒鷺子愣愣地看向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恨我,可也不至于希望我變成他那樣吧?”俞北亭說着,指了指江病鶴的焦屍。
寒鷺子便沉默不語。
俞北亭站起身,走到那焦屍前,揮劍砍下頭顱。
雲輕問道:“你做什麽?”
俞北亭用一種分贓的語氣說道:“我要他的腦袋,其他部分你們随意處置。”
雲輕嘴角抽了抽,一具焦屍而已,他們能怎麽處置,當烤肉吃嗎?
俞北亭用劍尖挑起那顆燒糊了的頭顱,扛在肩頭,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走了。
程歲晏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道:“他要江病鶴的腦袋幹什麽?”
浮雪搖了搖頭,“不知道。興許是用來做尿壺吧。”
辭鯉眉頭跳了跳,“你們人族,都是變态。”
雲輕看着地上那具無頭焦屍,忽然說了一句:“不是華陽子。”